第七章 送歸（大修）

　　杜家莊義學甚大，卻專門開辟出一個院落，給新入學的“女學生”使用，女學生上課起居一律跟男學生分開，唯有在領飯菜的時候，是同去學院之后的飯?zhí)谩ｏ執(zhí)猛砩暇完P(guān)門了，兩邊從此不通。

　　興辦“女學”杜如晦是經(jīng)過一段長時間籌劃的，種種細節(jié)都想了無數(shù)遍，既然要辦，他就不肯落人褒貶，一定要辦的規(guī)圓矩方，讓別人挑不出“不”字來。

　　秉承著這種理念，女學一切規(guī)矩都與男學一樣，但卻是一套規(guī)矩、兩套班子，教女學生的先生也是精挑細選，老成持重，教學有方的老先生，如今便是一位晏先生，一位秦先生共同教這批女學生。

　　只是女學生的人數(shù)讓杜如晦有些失望，總共才來了五個人。其中兩個是杜家莊的，杜如晦的本家，另外三個除了李春萱，就是上林的林玉菇，和下林一個名馮嫣如的，這馮嫣如生的瘦小玲瓏，弱質(zhì)纖纖，也不知能堅持多久。

　　但不論學生多少，課還是要照常開的，李春萱幾人到學里第一日，當晚便上了第一堂課。

　　大唐以來各學里的規(guī)矩，童子開蒙，先授《孝經(jīng)》，然后才是《論語》《毛詩》《禮記》等，晏老先生第一堂課，并未正式授課，只講了些上學的好處，學堂里的規(guī)矩，本朝的尚學精神，前人的典范，以激勵學子。到了第二日才正式開始授課，從一筆一畫開始，教授學生。

　　這樣上起學來，時間過去的飛快，原本春丫出家門之初，李張氏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學里照應兩個弟弟。

　　可是自從入學，想必兩邊下課就餐的時間也不一樣，她從來沒碰上過兩個弟弟，每次女學生這邊放學，男學生這邊早就吃好飯院門都關(guān)好了。

　　這又是杜如晦深思熟慮之后的規(guī)定，要防范學生欺負幼小，尤其是女學生，那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的。

　　至此李春萱就徹底擺脫其他事務，一心讀書，轉(zhuǎn)眼就有半月時間過去了。

　　學里的規(guī)矩是每半月休假一次，讓學子們回家沐浴探親。

　　到了這放假之日，整一天學子們的心仿佛都不在課室內(nèi)，早都飛了出去。

　　李春萱盡管廢寢忘食，十幾日沒回家，也有些想家了。

　　學里的規(guī)矩，沐日前一日只上半天課，下午便放學方便學子們回家，后日一早必須準時回來，上辰時的早課，若是晚一點，便有罰字以及體罰。

　　但那些都還遠，如今學子們眼睛里只有“回家”二字，中午的放學鐘聲一敲響，春萱也和其他四個同窗一樣，拿起早就備好的包袱，急急忙忙的出了院門。

　　出來女學的門，到的是當日報道的大院，再出了這重院子，才出了學堂，李春萱拿著包袱出來的時候，看到春朝、春陽兩個各拎著自己的小包袱，都在滿面焦急和不耐煩的等著了。

　　見到她，性急的春陽不由的一陣抱怨：“姊姊，你太慢了！你看人家都走了！”

　　李春萱一看，確實學院門前沒幾個人了，都是年小的新學生，等著家里人來領的，當日李厚才送下三人臨走前也特意囑咐她說，讓回家時等著，他會來接。

　　于是她就道：“阿耶還沒來，我們且等一等?！?p>　　春陽道：“要等到多久，我肚子餓了！”

　　春朝在一邊咬著包袱帶子，也說：“三姊，我也餓了……”

　　春萱摸摸春朝的頭，覺得半月不見，他瘦了很多，但還是說：“等阿耶來?！?p>　　春陽不耐煩的在門首踢打周圍的石頭，一刻不能消停。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李厚才卻還是遲遲未出現(xiàn)。而周圍等家人的幾個小學生也都被人領走了，連最后出來的一個也被領走了，明晃晃的太陽下，學院門口就剩了姐弟三人。

　　阿耶遲遲不來，莫非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春萱有些擔心的想。

　　望一望望李家莊去的路，前路漫漫，盡管走過一遍了，她還是有些擔心在村中迷宮一般的小叉路中迷路，并且萬一阿耶來再走差了，可怎么好？

　　這樣想著，她咬著嘴唇，忍耐著春陽的催逼，就是不肯答應他自己回去。

　　春陽餓得很，很快又發(fā)作了，一把搶過自己的包袱說：“你們不走我走！我自個兒也回得去！”說完就甩開大步往前走了。

　　春萱連忙牽住他，“二弟，再等一會兒好不好，等等阿耶！”

　　“我不！”春陽甩開她的手。

　　正鬧著，忽然書院大門吱嘎一響，門被推開，又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春萱鬧里回頭一望，不禁微微一愣，竟是孫褚。

　　春陽趁著這機會一奪手跑了。

　　“三哥?！贝狠嬲酒饋泶蛘泻?。

　　孫褚換了一身淺色夾袍，越顯得面如滿月，豐隆俊秀，他望見李春萱穿著學院的服色，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隨后就明白過來，又見春陽已經(jīng)大步過了小橋，而春萱春朝兩個還在門前，就道：“怎么沒回家？”

　　春萱道：“阿耶吩咐等他，說要來接，這會兒還沒來?！?p>　　孫褚望見跑遠的春陽，便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想了想：“你可認識回去的路？”春萱最大，只有問她了。

　　“我、記得一些……”春萱猶疑的說。

　　見春萱神色遲疑，知道是有所保留了，孫褚微一沉吟“我送你們。”他說，也不多說，就帶頭在前面走起來。

　　春萱連忙拿起包袱，拉著春朝跟上。

　　往前看，春陽已經(jīng)在前面百十步外了。

　　此時正是初春天氣，中午天氣好的時候也有些暖融融的了，三人跟在孫褚后面穿過楊柳堤，看到柳枝兒已經(jīng)開始發(fā)了嫩芽，春萱想著先生吩咐的功課，約束著弟弟們，不覺走的臉上冒出汗來。

　　春朝和春陽年小，只有七歲，春萱算九歲了，就把春陽的包袱攬在了自己手里，因此走的格外覺得熱。

　　穿過繞堤的楊柳林，再穿過幾塊田地，就到了杜家莊跟下林接壤的地方，這里有一處小緩坡，遠近有些冒頭的零星青草，路邊樹下有幾塊供路人歇坐的大石，春萱走的熱極，不覺就在大石上坐了下來，對孫褚道：“三哥，歇一歇再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