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派兵監(jiān)視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戰(zhàn)機,而且他從和州招來的兵士被耿平堵在舒州城出不來,若是繞道的話,得一天才能進入部署位置,而李君這邊送走了八萬流民之后,壓力驟減,此刻已剩下不到三萬人還未渡江。
秦彥只好將怨氣化作禮儀,為李君送來一些蘄舒二州的土特產(chǎn),李君自是笑納,也反送秦彥一句‘兵不厭詐’,讓他也好好學(xué)學(xué)。其中意思只有李君明白,若是秦彥再不學(xué)的機靈點,真就像歷史走向那般,在一兩年之后就被孫儒咔嚓掉了。
打定主意后,秦彥就不再理會江邊事宜,連夜隨畢師鋒奔回揚州,留下幾個副將重新調(diào)遣大軍回防,李君這邊也開始埋鍋造飯,做最后的告別。
“周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飯菜馬上熟了,快找個位置坐,沒地的話,先圪蹴著?!?p> 戰(zhàn)亂后,一直找不到周本人影,李君先還以為他被徐文瀚趁機收買了,后來鄭暉說,舒州接連動兵,殃及池魚,周本家中被**劫掠,趕回去相救了。
說來也是,以周本的性子,即使愿意聽從徐文瀚,也不會與李君對敵,畢竟大家都是曾經(jīng)共同作戰(zhàn)過的。
周本倒也直率,上來就說,他是來辭別的。李君沉默片刻,喚來鄭暉讓他們吃罷最后一餐,就此告別吧。
周本經(jīng)過這幾日的戰(zhàn)事,似乎明白了許多,眼中鋒芒變的平和幽靜,這才是日后南吳平西王應(yīng)該具有的心境:“李兄誤會了!我是與鄭暉兄弟來告別的?!?p> “哦?”李君欣喜之中,明白大概,不過還是順著他的話,看向面帶羞澀的鄭暉。
只見周本誠然道:“戰(zhàn)后鄭暉與我商議過,他想要追隨李兄一起南下,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一直沒有說出來,不知李兄意下如何呢?”
聞言,鄭暉更加羞澀了,上前摟住周本,側(cè)目瞟了一眼正在假裝思緒的李君:“周兄說什么呢?你我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豈能分開……”
“那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也不能拆散一對季友伯兄?。 崩罹龘屧挼?。
“哎!你就別玩他了?!币慌缘暮卧屏x還是不習(xí)慣單手吃飯,趁機插嘴道。
鄭暉是個清楚自己能力的人,他既沒有周本那般勇武,胸中也無甚韜略,而這幾日的相處,讓鄭暉看見了一個明主,或許跟隨李君南下,還能在有生之年成就一番事業(yè)。
先前二人商議時,周本也覺得李君是個不錯的選擇,既然朋友有志,自己又豈能以友情妨礙他的前程?
“吃飯吧,吃飯吧!”李君說時,為二人添上碗筷,呵呵笑道,“吃完了,誰想留下來,就留下來,我家娘子是大度之人,肯定不會拒之門外的。”
“你就別吹牛了!”一提起何云初,做哥哥的何云義就有些失神,“咱們的家已經(jīng)沒有了,接下來還不知道在哪搭窩呢?”
這幾日李君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每日加派人手去追尋王緒下落,好在郝剛和王審知在其中照應(yīng),想來不會出什么大事。
“糟了!”李君想到此處,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王緒走得急,沒帶糧食!”
眾人聞言,追憶當日情形,王緒將錢糧都悉數(shù)招募工匠和勇士了,此去一路還不知道如何解決食物問題呢。
“李兄信得過的話,江邊事宜暫且交給周某……”
“那就多謝了!”李君不客氣道,畢竟人在餓肚子的情況下什么事都能干出來,而且王緒身邊還有那么多兵士,每天解決他們的食物問題都夠他頭疼的了,現(xiàn)在又沒裴橫等人為他出謀劃策,這個莽夫還不把眾人家眷帶進火海。
李君本還想將劉行全留下幫周本一起照顧流民渡江,而周本卻說,他來時秦彥已經(jīng)派副將守衛(wèi)蘄州,自己和畢師鋒星夜馳騁趕往揚州了。
“這是為何?”李君大惑不解。
只聽周本一言一語道:“李兄有所不知,那淮南道節(jié)度使高駢近幾年篤信仙術(shù),每日身穿道袍,騎個木鶴,在空中揮舞長劍,說自己是在求仙問道,這次畢師鋒和秦彥調(diào)動出來這么多大軍,又豈肯輕易奉還,恐怕二人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吹草動,連夜趕了回去?!?p> 這二人趕回去怕是要對高駢下手了,唐末藩鎮(zhèn)節(jié)度使的位子一旦坐上,那就是不進則退,退則死矣,李君想到此處,問周本道:“周兄之后有何打算呢?”
周本聞言,臉上惋惜之色油然而生:“在去壽州之前,池州節(jié)度使趙瑝有意招納我,可惜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遷至宣州了……”
“是我連累了周兄……”鄭暉埋頭道,因為周本提劍來救,耽誤了他兩年之久,依他的能力兩年之內(nèi)早已榮升大將,如今還要再為前途擔(dān)憂,鄭暉實在過意不去??芍鼙疽脖砻鬟^心意,他與李君可以做朋友,但絕不會共事,因為李君身上有一種說不明白的感覺,讓他無法信任。
“周兄有沒有考慮楊行愍呢?”反正之后周本都是跟隨楊行密,何不直截了當,讓其投效,省了諸多過程,再說秦彥、畢師鋒二人馬上要與楊行密角逐淮南道歸屬,周本前去也能相助一二。
“李兄是說現(xiàn)今廬州刺使楊行愍?”周本這幾日在家中也曾聽人說起,楊行密在廬州招兵買馬。
而他也聽過楊行密諸多事跡,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多謝李兄提點!”
吃罷飯后,李君將廂軍暫時留給周本,以做照應(yīng),之前也和江州刺使打過招呼,疏理完流民后,廂軍只需隨鄭暉一路跟上即可。
這時,徐開勒馬奔來,將徐文瀚的特效傷藥遞給何云義:“阿爺也是迫不得已,還望恕罪?!?p> 以何云義的性子本就沒打算收下,李君好言相勸,何云義這才勉為其難手下:“我是看在開兒的份上才收的,你回去告訴徐……告訴他,讓他好自為之?!?p> 徐開沉默許久,從懷中摸出一個錦囊:“傷藥的配方就在里面,阿爺說你們一路南下應(yīng)該用得上……”
經(jīng)過此事,對于還未冠禮的徐開確實刺痛甚深,李君只能給他一個期許:“開兒莫要將先前的事放在心上,再過兩三年我們就又會見面的。”
聞言,徐開喜極而泣:“哥哥說兩三年后就可再見?”
“或許用不到!”李君說時,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徐文瀚之后的打算上,徐開說,昨夜秦彥急奔揚州后,徐文瀚似乎察覺了什么,已經(jīng)收拾行裝,準備今日趕上去。
“此去兇險,開兒還需囑咐徐老多加小心。”功名利祿或許侵蝕了徐文瀚的心,但他畢竟是個不錯的節(jié)度掌書記,李君也在他身上學(xué)到不少。
“還有這本書……”先前徐文瀚不知道什么打算,將那本讖緯神學(xué)的《春秋運斗樞》讓他轉(zhuǎn)交師弟袁襲,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他轉(zhuǎn)交了,正好由徐開帶回去。
徐開聞言,嘴角漏出一絲喜色:“這本書不是我阿爺送的,是我見哥哥心中有宏圖大志,讓管家傳話之際,順便相送的,還望哥哥有空多加研習(xí),他日能造福一方?!?p> 唉!臨了臨了,還被這個臭弟弟擺了一道,失策、失策。
二人說話間,大軍整頓完畢,驍衛(wèi)都已經(jīng)全體過江,耿平這才將劉夫人從帳中請出來,劉夫人上前對周本莞爾一笑,朱唇波動之際,周本似乎已經(jīng)神游天外:“多謝周牙將在此照看,他日有緣再會?!?p> “耿大哥,你能不能把夫人請進馬車里……”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放在外面,簡直就是個盛放的蓮花,不僅搶了李君的主角光環(huán),還迷惑甚強,有她在李君別說發(fā)號施令,就是吃頓飯也心不在焉。
“彭奴兒別亂跑!”就在眾人被其迷惑之際,彭奴兒的獅子狗撒歡似得向舒州方向奔去,彭奴兒緊隨其后追趕,還是周本定力高一些,聞言連忙追趕上去,抱住彭奴兒,對那獅子狗打了個響亮的口號。
或許是戀主之情深重,獅子狗跑了一會,見主人沒追上來,還被一個陌生人抱著,又急速返回來,在周本腳下旺旺個不停。
周本嬉戲道:“不可頑皮哦!”
“歡兒是想家了!”彭奴兒呆萌的眼神望向東北方向,小小年紀的他第一次想起家鄉(xiāng),想起莫名失蹤的父親,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二人一路玩鬧而來,李君心頭泛起一波漣漪,世事就是這么奇妙,歷史中李昪篡位南吳,氣死了周本,而他們此刻竟在這里奇妙的相會了……
*楊行密在沒坐穩(wěn)淮南前,原名楊行愍(mǐ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