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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燃同穩(wěn)婆三人從離水出發(fā),兩日的時辰就已經(jīng)來到乾州城。
王都圈除天隋城外,共有十六座城池,倚靠高聳的地勢形成了兩道圓形的防守圈。乾州城則是里面那道圈形的最北端城池。
離水城狼煙升起后,其余的城池便已經(jīng)封城,要進入城內(nèi)必須卸掉兵器和擁有過關(guān)的文書。
穩(wěn)婆三人似乎都沒有武器,他們掏出文書便就輕易進入了乾州城。
然后三人同熾燃住下,這一住就是十余天。
期間幾人相安無事,也并未見有別的事要做。
熾燃也懶得多問,他明白,該來的總是要來。
乾州城同離水城相差無幾,城內(nèi)同樣是大樹蒼天,綠草蔥蔥,要說唯一不同,則是乾州城內(nèi)的氣氛更加慌亂和肅殺。
一隊又一隊的重裝士兵從熾燃窗前經(jīng)過,整個城市,除了士兵百姓都像消失一樣。
城內(nèi)哨崗林立,從窗戶望去,滿眼的暗紅色。
暗紅色的甲胃是夔玉堂的軍隊獨有,他們是王朝的中軍,駐守王都圈的最精銳士兵。
這些士兵各個身形高大,甚至連高傲的長相看起來都高人一等。
“看來鬼吏軍無法混進來了?!睙肴夹闹谐了?,“整個城市都是士兵,鬼吏軍那群人恐怕進城沒走幾步就會被發(fā)現(xiàn)?!?p> 熾燃伏在窗前,看到樓下不遠處,一輛白色的馬車正徐徐駛了過來,穩(wěn)婆、扎紙和憐人三人正準(zhǔn)備迎接。
“來了。”他心想。
馬車停在了樓下,穩(wěn)婆上前揭開簾幕,等待車上人下來。
一只白皙的手先伸了出來,然后一個女人從馬車?yán)锍鰜怼?p> 她一席白衣,柳腰花態(tài),但臉上罩著面紗看不清長相。
穩(wěn)婆三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她旁邊,然后耳語了一番,就見四人同時抬起頭望向熾燃。
熾燃冷笑一聲,就離開了窗邊。
馬上腳步就從樓下傳來,然后就是上樓的聲音,熾燃靠在窗邊一側(cè)的墻壁上,等待著他們。
腳步越來越近,然后門被推開了。
馬車?yán)锏呐四_步輕盈走了進來,而另外三人沒有跟隨,停在了門外等待。
她走進熾燃房間,然后解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熾燃與她目光相對,見她外表清冷淡漠,但眼神里似乎有著睥睨一切的傲慢。而那種傲慢的光如同湖水的漣漪,蕩漾開后就消失不見了。
“你就是熾燃吧。”她開口了:“我是秩序教教主,那伽姍。”
“費了這么大勁抓我過來,為了什么?!睙肴悸曇艉茌p。聽不出任何感情。
“抓你?”那伽姍搖搖頭:“我是請你過來的?!?p> “是嗎?”熾燃抬起手,指向自己額頭的紅色印記。
“這是什么?”那伽姍看到后,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這是你們憐人的誓言妝,說我不管到哪里,都會被追殺至死?!?p> “哈?!蹦琴櫮檬终谧∽约旱哪?,她嘴角含笑,雙目的清冷也化成了暖陽。
“我們憐人有的時候,比較有那么一點創(chuàng)造力?!?p> 那伽姍說完后,一只手突然展開,接著衣袖微動,似乎有風(fēng)正穿過她的身體。
熾燃只覺額頭一陣刺痛,但還不及反應(yīng),那陣刺痛就轉(zhuǎn)瞬消失了。
“你!”他心中又吃一驚。
那伽姍手中空無一物,但刺痛的感覺卻是清晰無比。
“誓言妝我已經(jīng)替你消除,無需再擔(dān)心?!?p> 熾燃沉下臉,這些日子見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認(rèn)知。
一開始以為秩序教只是會用障眼法的江湖騙子,而現(xiàn)在,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切并不是想象的這么簡單。
“就不怕我走了嗎?”熾燃現(xiàn)在只需左跨幾步,就能從窗口翻身離開。
“你的愿望,我已經(jīng)滿足于你,你若不守信,也只是我看走眼罷了,真有那個時候,我就把你的愿望收回就行了。”
熾燃有些遲疑,攻下的城要如何收回?要是十幾天前,他是萬萬不信的。
“你要我做什么?”他語氣不快,吐出幾個字。
“補償?!蹦琴欁叩搅藷肴忌磉叄币曋难劬?。
“庖丁代替我拋頭露面,一直做的很好,但是你殺了他,本來,應(yīng)該要你拿命來償?!?p> 說完,那伽姍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冽,她清冷孤傲的臉突然變得神圣凜然,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種藐視眾生的壓迫感,直向熾燃逼來。
熾燃一驚,感覺手腳突然變得無力,一種渺小帶來的恐懼突然傳遍他的全身。
他想起來了,這種感覺他經(jīng)歷過。
那還是幼時,身高不到二尺的他,站在寂靜的寺廟里抬頭看去,兇神惡煞的天王高高在上,惡狠狠地盯著地上的他。
而現(xiàn)在,他見過再高的城墻,再高的佛像,也不及幼時記憶里那尊天王。
對方只是女人!熾燃心中在吶喊,但是,無力感就如潮水涌來,鋪天蓋地淹沒他的意志。
就要無法抵抗之時,他心中突然騰起一股殺意。
這是他心中最陰暗的地方。
殘肢斷臂、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在父親的培養(yǎng)下,踩著無數(shù)骸骨長大的他。這才是他的本性,兇殘暴戾以殺人取樂的他。
熾燃的眼睛本是一片混沌,突然雙眼聚焦,猶如利刃。
他的表情也逐漸充滿了邪氣,整個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如果說之前的熾燃只是一個看上去冷漠的人,而現(xiàn)在的他,則是充滿了危險氣息的劊子手。
無形的殺氣縈繞了他全身,仿佛全身都是厲鬼亡魂的哀嚎。
一邊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氣,一邊是藐視天下的壓迫。兩人就像在一個極端的對立面——惡鬼與神靈。
門外三人嗅到了不安的氣息,他們一齊推門闖了進來。
他們看不到那伽姍的臉,但能看到熾燃。
眼前的熾燃邪氣凜然,臉上似乎罩上了一層霧氣,他一動不動,但仿佛一出手,就能將人撕裂,而且還是以最兇殘血腥的手段。
三人被震驚了,他們站在原地不能動彈,感覺每多邁一步,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呼!”那伽姍出了一口氣,一陣清風(fēng)徐徐飄在熾燃的臉上。
熾燃一怔,就感覺從鮮血淋漓的黃泉回到了青綠的湖邊。
“壓抑自己的本性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吧?!蹦琴欇p嘆一口氣,散發(fā)出來的壓迫感也消失了。
她回到椅子上坐下,繼續(xù)說道:“當(dāng)初要是沒人教你如何控制,現(xiàn)在的你,恐怕是這個王朝里最可怕的殺手了?!?p> “是誰在教你呢?那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吧?!?p> “不關(guān)你事?!睙肴急砬橹饾u變得平緩。
“我也只是好奇?!蹦琴櫚蛋滴艘豢跉?,剛才無意中看到了熾燃的本性,也讓她吃驚不少。
“繼續(xù)剛才的話吧,本來你殺了庖丁,你要拿命來償,但是你后面做的事,讓我覺得,你是我們教中不可多得的人才?!?p> “所以我想,讓你代替庖丁教使一職,替我管理教徒。”
“為何是我。”熾燃看向穩(wěn)婆三人。
“他們?nèi)诉€有別的事要做。”那伽姍沒有看他們:“這件事對于你來說,完全沒有害處。”
“王都圈外環(huán)的城市與里環(huán)不一樣,你在離水城也看過我們的教徒,但你請相信,里環(huán)城市的教徒,要比他們更加純粹?!?p> “你代替庖丁一職,雖然是行使我的命令,但實際上完全可以指揮我們秩序教的上萬名教徒?!?p> “秩序教到底要什么?”熾燃并沒有行動。
“你之前在離水城偽裝我們教使不是做得很好嗎?”那伽姍說道:“消災(zāi)除孽,安居樂業(yè),僅僅如此?!?p> “我是問,你到底要什么?”熾燃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為了財富,還是權(quán)力?”
“財富和權(quán)力嗎?”那伽姍又一次笑了起來,這次她沒有掩臉,笑意都寫在了臉上。兩頰如繡幕芙蓉,綻開了晚霞一樣的色彩。
“天隋城有戲樓,我有的時候會去看看,臺上小生文戲武唱,架勢十足。我就隨臺下的觀眾一齊叫好。”
“可是,我后面再去,就發(fā)現(xiàn),他什么時候該抬腿,什么時候該轉(zhuǎn)身,什么時候該開腔我都清清楚楚了。都說人生如戲,可哪有這么簡單呢?”
說完這番話,那伽姍便盯著熾燃,似乎有些期待。
“我不明白?!睙肴紦u搖頭。
聽后,那伽姍有些失望。
“你看窗戶外面,王朝的軍隊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而你的將軍馬上就會帶兵來攻打這里。”
“要我說,你的將軍是沒有勝算的,但是,我發(fā)現(xiàn)背后暗流涌動,到了最后誰是最終的贏家還說不定呢?!?p> “所以你想說,你是看臺下的觀眾,就為了看一場好戲?”熾燃聽明白了一些。
“差不多,但是只看結(jié)果是不是有些沒有意思?”那伽姍眼睛泛出了光彩:“就如同你讀一個故事,告訴你最終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那么這個故事的意義何在?”
“我更想知道的事,在這個結(jié)果出來之前,過程是怎么樣的?!?p> “那又與秩序教有什么關(guān)系?”
“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你加入正義,你只知道正義的光芒,你加入邪惡,你只知道邪惡的黑暗,只有中立,才能完美地還原這個故事的本身?!?p> “秩序教就是中立?!蹦琴櫿f到這里,猶豫了一刻:“可能也不是這么中立,但我們所做的,只是讓這個故事更加精彩?!?p> “無聊的看客。”熾燃冷哼一聲。
“我答應(yīng)你。”他繼續(xù)說道。
“好!”那伽姍興奮地拍了拍手。
她還準(zhǔn)備開口說些什么,突然好像聽到了什么,便起身走到窗前。
“你看,這個故事的第二章開始了?!?p> 熾燃隨她向外望去。
見乾州城的北方城墻上,又一道狼煙升了起來。
戰(zhàn)爭,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