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角落里,香煙燃燒的紅色光點忽明忽暗,劉廣義把手搭在長椅椅背上,遠(yuǎn)處吵鬧的廣場舞大喇叭讓他心煩,他本想趁著等人的功夫安靜的聽聽四周的蛐蛐兒聲。
“叫我來這是要喂蚊子?就不能約個環(huán)境好點的地方么?”黎璇走過來抱怨道,“大老遠(yuǎn)看見這破地方還有點亮光,就知道找到你了。”
“你又遲到了?!眲V義掐滅香煙面向在他身邊坐下的黎璇,黑暗中他看不清黎璇的穿著打扮,但能聞到上次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那你又能怎么樣?”黎璇嬌媚又蠻不講理。
“前天晚上你在哪?”劉廣義沒有理會她的萬種風(fēng)情。
黎璇皺了皺眉:“在酒吧啊。干嘛這么咄咄逼人的,我是你的犯人么?”
“了解點情況。李雄跟你有關(guān)嗎?”
“老在我的酒吧里待著,總是就點一杯酒在角落里待一天。別人都覺得他是我養(yǎng)的打手,我就任由他們誤會了,反正他又高又壯的,我又不用付錢給他。”
“前天晚上他被車撞死了。”劉廣義說。
“我知道,聽說了,你們的小同志去找我了解過情況?!崩梃财沧?,“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不過那小年輕可比你有禮貌多了,不像你這個死德行。所以我把知道的都跟他說了?!?p> 劉廣義無所謂的攤攤手:“都認(rèn)識這么久了,有必要搞那些形式嗎?”
“儀式感對女人很重要!”黎璇哼道。
“又不是求愛,整什么儀式感……”
“有事說事沒事回家!”黎璇略顯粗暴的打斷了他,顯然對他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了。今晚黎璇沒心思管生意,本打算在酒吧辦公室躺到打烊的,收到劉廣義的短信她二話沒說就補好妝噴好香水,扔下酒吧過來赴約,結(jié)果這男人還是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
“哦哦……”感覺黎璇明顯有些怒意,劉廣義有些窘迫,“李雄死后你的酒吧里有什么人表現(xiàn)異常的嗎?或者有什么人接替了他出現(xiàn)在酒吧?”
“沒什么異常的,這些你們的人都來問過了?!崩梃恼f。
“嗯。”劉廣義點點頭。
“怎么?你大晚上把我約到這個烏漆麻黑的地方,就為了問一遍別人早就問過的問題嗎?”黎璇語氣很不滿。
“沒什么,你小心一點,最近很不太平。”劉廣義聲音有點小,起身就要走。
“有幾個黃毛小子來找過李雄?!崩梃療o奈了。
“什么黃毛小子?”劉廣義站住了。
“不知道,不認(rèn)識。昨晚來的,打聽了一些李雄和鐘青嵐的消息就走了?!崩梃柭柤?,她確實不知道那幫人的來歷。
“還打聽了鐘青嵐?”劉廣義驚了。
“嗯,他們以為李雄是出去追鐘青嵐了。”黎璇說。
劉廣義愣了一下,緩緩點燃香煙,把煙霧深深吸進肺里,背對著月光和廣場的燈光,狡黠的目光盯著黎璇:“他不是去追鐘青嵐么?”
“不知道?!崩梃瘉G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劉廣義的聲音渾厚洪亮,激起了周邊樹上睡著的鳥。
黎璇渾身一抖,劉廣義的怒吼把她嚇住了,她印象里劉廣義雖然是個糙漢子,但從沒有情緒這樣激動過。
“你到底知道什么?你不準(zhǔn)參與!”劉廣義大步上前,抓住黎璇的手肘。
黎璇被他抓的生疼,下意識的掙扎著想要抽出胳膊,劉廣義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松開了手。
雙方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黎璇揚起頭盯著劉廣義的眼睛,月光下劉廣義能看到她精心保養(yǎng)卻還是出現(xiàn)在眼角的細(xì)微的皺紋,和像是青春期的少女對老父親失望般倔強的眼神。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憑什么管我?”黎璇冷冷的說,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劉廣義呆在原地,嘴里的煙無意間滑落,他下意識伸手去接但晚了一步,煙掉在地上,紅光愈發(fā)微弱。他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煙頭,忽然用力踩滅煙頭也轉(zhuǎn)身離開。
“多余噴香水,早知道就應(yīng)該噴花露水!”黎璇揮手趕走蚊子,坐進自己鮮紅色的馬自達(dá)里。
“他都說什么了呢?”后座上傳來柔柔的女聲,正是鐘青嵐在酒吧見過的小魚。黎璇出酒吧之前她自顧自跟了上來。
“就問問我和李雄的關(guān)系?!崩梃搴冒踩珟?,“沒關(guān)系,他算不上阻礙?!?p> “他沒追問李辰的案子?”小魚問。
“沒有,”黎璇搖搖頭,“家屬都不想再查了,估計那案子就要結(jié)了吧?!?p> “他不礙事就好?!毙◆~聲音總是那么平和,好像沒有一絲波動,她把手機遞過來,來著一個地址的導(dǎo)航,“剛剛收到消息,咱們?nèi)ミ@里吧?!?p> “是個舊小區(qū)?”黎璇把臉湊過去看。
“嗯,目標(biāo)在那里?!毙◆~回答道,黎璇卻遲遲沒有發(fā)動車子。
“黎姐,怎么了?”小魚問。
“小魚,姐求你了,以后咱可別殺人了。”黎璇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
“姐,我必須這樣做,沒得商量?!毙◆~搖搖頭,“而且也不是咱,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你是清白的,如果你害怕,也可以去警局告發(fā)我。我不怪你,真的。我也不想你摻和進來,這么多年了,只有你真的拿我當(dāng)妹妹。”
黎璇沉默了一會兒,啟動車輛,卻聽見后排座椅開關(guān)的聲音。小魚下了車,走到駕駛室窗外:“黎姐,你回去吧,我不搭你的便車了,我打車去就好,你跟這些事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p> “小魚……”黎璇正要開口,被小魚揮手打斷了。小魚攔下一輛出租車,黎璇只能目送她離開。
楚清逸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間還能聽到韓笑和鐘青嵐推杯換盞的聲音。幾回合下來,她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對方還真是個好酒友,于是心照不宣的快速放倒了楚清逸。
幾個小時過去了,夜幕已經(jīng)完全降臨,燒烤攤的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啤酒瓶散落一地,可兩個女生連點臉紅都沒有。
楚清逸已經(jīng)趴了幾個小時了,準(zhǔn)確的說鐘青嵐加入他們之后不到一小時他就趴了,這會兒已經(jīng)迷迷糊糊轉(zhuǎn)醒了。楚暮換到了楚清逸旁邊的座位,一邊用手機專心的看著電視劇,一邊挖著香草味的杯裝冰淇淋。
楚清逸感覺腦子像一團漿糊,抬起頭的震蕩都讓他頭疼不已。他撐起眼皮看向身邊的楚暮:“還沒結(jié)束啊,她們聊什么呢?”
“剛聊了不少八卦,這會兒鐘警官抱怨上司太嚴(yán)厲呢。”楚暮摘下耳機,舀了一勺冰淇淋塞進楚清逸嘴里。涼爽甘甜的奶油讓楚清逸恢復(fù)了一點精神。
“韓小姐酒量真的不一般,不過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咱們下次再聚吧?!辩娗鄭箍戳丝磿r間,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楚清逸。
“也行,畢竟你要上班的,我也不好強留。今天很盡興,咱們下次再聚?!表n笑點點頭。
“這還能走路了嗎?”韓笑看著桌子上趴著的楚清逸,踢了踢他的凳子。
“估計懸了?!背簱u了搖頭。
“怎么樣?需要我?guī)兔??”鐘青嵐問?p> “沒事,我能走?!痹诔旱臄v扶下楚清逸掙扎著起身。
“鐘警官怎么回家?”韓笑問。
“走路回去就可以,不遠(yuǎn),就在兩個街區(qū)外?!?p> “從那條巷子走么?”韓笑指向遠(yuǎn)處的小巷子,那是一條黑暗幽深的小巷子,每隔百米才有一個昏暗的路燈,雖然也通向鐘青嵐的住所,但其實很少有人會選擇從那里路過。
鐘青嵐看著韓笑的眼睛,看出了韓笑的意思,遲疑了一下:“嗯,我就從那條路走?!?p> “酒喝了太多,走路要慢一點哦。不送了?!表n笑跟楚暮一起攙扶著楚清逸,鐘青嵐轉(zhuǎn)身向那條小巷子走去。
這條路并不很寬,早上是熱鬧的菜市場,路面有一些打掃落下的菜葉等,兩側(cè)是米面肉類的鋪子,到了下午就都沉寂了下來。挨著的小區(qū)很老舊,是那種只有三四層高的老樓,很多屋子都空著很久沒人住了,少數(shù)有人的也幾乎只有老年人在這里養(yǎng)老,這個時間都已經(jīng)睡下了。
太黑了,黑的幾乎看不清腳下。鐘青嵐慢慢向前走,讓眼睛盡快適應(yīng)這種黑暗。她知道韓笑的意思是讓她走這條路,她不明白為什么,但她愿意冒著個險。
她想知道韓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夠搞定那晚襲擊她的李雄,而且劉廣義言語中似乎也對韓笑有些了解。她基本確定韓笑和李雄都跟父親追查的那些人和那些實驗有關(guān),她必須確認(rèn)韓笑的立場。
“桀桀桀,小娘們長的真不賴啊,可惜了是不?”略微嘶啞的奸笑,標(biāo)準(zhǔn)反派的開場白。鐘青嵐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干癟瘦削的人影站在身旁的樓頂,漆黑的披風(fēng)隨著風(fēng)微微擺動。
站樓頂還黑披風(fēng)?可就您就這身子骨,披風(fēng)披上都跟床單似的,還當(dāng)自己batman啊?鐘青嵐心里吐著槽手上卻不敢怠慢,從腰間流利的摸出捕鯨叉擺好戰(zhàn)斗姿勢。
“嗬——小娘們有點意思啊,出門還帶刀?爺就喜歡這種潑辣的!”黑影饒有興味的贊嘆道。
“什么人?”鐘青嵐沉聲問。其實她心里沒底,如果對方力量和李雄不相上下,那這種黑暗的環(huán)境下自己想打贏基本沒戲,連逃跑都不確定能不能成。
沒等樓上的人影回答,下一秒鐘青嵐冷汗都下來了,她感覺到有人出現(xiàn)在她身后,帶著挑逗意味地對著她的耳朵輕輕吹氣:“是可惜了啊,要是平常碰見你這么好身材的警察小妞兒我倒是愿意跟你玩玩?!?p> 鐘青嵐迅速向前跨步拉開距離,同時轉(zhuǎn)身揮刀,對方從容后仰,刀尖在對方眼前留下一道寒芒但未能觸及分毫。
“你害死了雄哥!血債必須血償!”右側(cè)黑暗的角落里傳來的聲音陰冷狠辣。
鐘青嵐抬頭望向樓頂,那里的人影還在那盯著她“桀桀”笑著。不同方向,三個人,這下怕是栽了。鐘青嵐握緊了捕鯨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