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打破場上了的沉靜,更讓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就連那些即將離場的人也停下了腳步。
吳迪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本不想以這樣的方式出場,但是已沒有選擇。
王占舉倒是有些意外:“吳迪,你還真來了?”
吳迪解釋道;“回家拿琴了,所以耽誤了一會?!?p> 這一番對話聽得在場眾人一頭霧水,也讓張彬疑惑不已,開始他以為吳迪是沖自己來的,不過他馬上就看出,這兩人可能認識,而且像是有約在先。
“吳迪,你這是……”
“我想和他比比看!”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張彬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今天的吳迪有些不同于往日,眼神中仿佛充滿了斗志,不再是之前那個任憑他們挖苦嘲諷的對象。
盡管兩人平時有些不睦,但這畢竟關(guān)系到琴行生死存亡,既然有人上來應戰(zhàn),他便沒有理由阻攔,于是張彬默默退到場邊。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場中,畢竟吳迪是劉曉鐘的學生,馬上就有人把他認出來了,但還是有許多人對他并不熟悉。
“誰是吳迪?”
“吳迪是誰?”
“就是那個青春美少女團妖妖的前男友。”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
劉波最受不有了這種嚼舌根的,轉(zhuǎn)過身狠狠瞪了幾眼,那些人才稍稍閉嘴。
“你這吉他行不行?可別再像上次那樣啞火了!”張彬這句話直接引得場下一陣哄笑,但沒有人聽得出他的口氣卻與往常有些不同。
吳迪卻感覺到了,沖他微微點了點頭,便從琴箱里取出了吉他。
“哎,快看,是芬達啊!”
“不會吧?他哪買得起啊,我看著倒像是魯芬!”
場下又響起一陣怪笑,張彬卻是微微皺眉。
張亮有些好奇的走了過來,“可以讓我看看嗎?”
吳迪并未多想就把吉他遞了過去,張亮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突然說了句:“居然是日芬!”
這句話如同一記無聲的耳光似的抽打在一些人的臉上,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Fender(芬達)是世界上三大吉他制造商之一,而吳迪這把吉他正是島國生產(chǎn)的芬達,因為那里始終秉承純手工制作傳統(tǒng),加上用料好,所以價格僅次于美芬。有人說美芬音色好,日芬做工好,其實這都是仁者見仁之說。
不過按照價格高低排列的話應該是美芬,日芬,墨芬,而剛剛那些人口中的“魯芬”則說的是國內(nèi)便宜的山寨貨。
別看只是一把日芬,但對于此時的國內(nèi)樂手來說也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只有少數(shù)人托關(guān)系才能從國外買到,而且價格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最便宜的也要將近四千元人民幣,基本上相當于二十年后的一萬兩千元左右。
張亮好像另有發(fā)現(xiàn),指著琴頭上的一處標記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原來琴頭的后方有一處手工雕刻,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不過看上去像是日文,可能是原主人留下的吧,吳迪搖了搖頭。
“這是一把好琴!”張亮把吉他還給吳迪接著說道:“既然是比賽,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會有錄音,請你見諒?!?p> 吳迪知道規(guī)矩也并未多言,開始通電,調(diào)試效果器一切就位。
一旁的王占舉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看吳迪準備好后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誰先來?”
吳迪一揚手說到:“遠來是客,你請?!?p> 王占舉二話不說,先把長發(fā)甩到一邊,雙腿分開略大于肩,吉他緊貼身體,腳尖向前,上身微微后傾,找到重心后手指飛舞直接彈了起來。
吳迪馬上聽出了是《Comfortably Numb》Pink Floyd(平克.佛洛依德)最為經(jīng)典的一首曲目。
此時的飚琴和后來的吉他JAM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但是已經(jīng)有吉他Battle?(比斗)初級形態(tài)了。
就是彈奏一些經(jīng)典吉他曲目,看誰能完美重現(xiàn)原曲之神韻,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曲中出現(xiàn)的所有技巧,都要熟練掌握,其次就算毫無差錯的彈出來,因為技巧,節(jié)奏,速度上的差之毫厘,聽上去就會失之千里,甚至樂器本身的原因都會對最終的呈現(xiàn)有所影響,所以樂感和技巧都必須達到一種平衡才能完美再現(xiàn)原曲。
所以這種比賽即興的成分很少,倒是很考驗樂手的基本功。
通過剛才一番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王占舉確實比張彬略勝一籌,最重要的心態(tài)好,看得出年紀輕輕便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
其實吳迪心里明白,所謂南征北戰(zhàn),說好聽的是切磋,其本意不就是拿別人當自己的墊腳石嗎?經(jīng)過那么多場比賽,能有這樣的水平也是理所當然。
此時整首曲子即將進入尾聲,王占舉轉(zhuǎn)臉看著吳迪,像是在炫耀他的盲彈。
但吳迪卻是微一愣神,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很快這一曲便結(jié)束了,按照規(guī)則輪到吳迪演奏,而且難度不能低于對方演奏的曲目,但是他卻沒有動,依舊看著王占舉。
王占舉不明所以的問道:“怎么?認輸了?”
吳迪嘴角一揚,搖了搖頭說道:“剛剛……你彈錯一處?!?p> 一句話把直接在場的人都搞蒙了,今天到場的大多是吉他手,但卻沒有一個人清楚吳迪所說錯處在哪里。
不遠處的張亮卻突然看向吳迪,眼中盡是復雜之色。
王占舉冷冷一笑面帶嘲諷的說道:“怕了就直說,用不著玩這些虛的?!?p> “那我要是說對了呢?”吳迪也不示弱。
“你要能說出來,就算我輸。但要是沒有,你就輸了?!?p> 張亮剛想開口阻攔已然來不及了。
吳迪繼續(xù)說道:“好,請你再彈一下第四段第二小節(jié)?!?p> 王占舉也不廢話,直接彈奏起來,只是一小段很快就結(jié)束了。
“這段曲子大家都很熟悉,想必是你自己扒的譜子吧?但是很可惜,你漏掉了一個音,開始我還以為是你速度太快,不過第二遍我就基本確定,你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音存在,雖然它很微弱,就算是原曲不仔細聽也很難發(fā)現(xiàn),但是它是真實存在的,你就這樣把它給跳過了,那么整個曲子的完整度就被破壞了?!?p> 看到王占舉依舊難以相信的模樣,吳迪不再廢話,直接打開吉他電源,腳尖踩了下效果器,一曲和剛才聽上去幾乎相同的旋律出現(xiàn)在場中,全場的人都斂聲屏息,靜靜聽著直到結(jié)束。
頓時場間議論聲四起,主要還是集中在剛才所說的問題,但是有眼尖的發(fā)現(xiàn)劉曉鐘眼中滿是贊許之意,不知道是對吳迪技術(shù)肯定,還是對他指出錯誤的認同,但這最起碼透露出某種信號。
這首曲目吳迪印象非常深刻,因為它代表著中級與高級樂手間的一個分水嶺,只是聽就不下一千遍,所以王占舉演奏的時候,他就不自覺的在于原曲同步比較,自然也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此時有人大膽推測吳迪才是今天劉曉鐘的殺手锏,難怪剛才張彬落敗他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王占舉此時有些半信半疑,雖然還是沒有聽出問題所在,但是通過剛才吳迪的演奏可以明顯看出對方的技術(shù)很嫻熟,沒有道理以此為借口糊弄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的問題,那他是怎么聽出來的?要知道在那么快的速度上聽出一個音的存在,那是需要多么強大的聽辨能力才能辦到的事情,剛想去問個究竟,卻被張亮攔住。
只見張亮來到吳迪面前,顯得非常興奮,:“沒想到你耳朵挺厲害的,我來跟你比一場?!?p> 吳迪微微一笑心說等的就是你,雖然前世沒有見你出過手,但是事后才知道你原來是王占舉的師兄。
“那剛才這局怎么算?”
“這一局我們輸了,現(xiàn)在我們算是打了個平手?!?p> 張亮迅速打開琴包,拿出一把同樣也是芬達的電吉他,只是這把琴一亮相馬上引得全場一片驚嘆。
這把吉他太漂亮了,只見琴身上鑲嵌的是虎皮紋前后貼面,從琴頭上的美標不難判斷這是一把純正的美芬,論價格要比吳迪這把高出不少。
張亮卻是沒有在意別人的議論,很快就準備就緒。
“好,請!”
“請!”
此時的張亮仿佛脫去了之前那種大男孩的形象,變成一個年輕武士,下手更是殺伐果斷,說不出的凌厲,論技術(shù)可能只比黑衣男高出一籌,但論樂感幾乎是完勝。
吳迪心說如果是前世的自己,那么今天必敗無疑。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你方彈罷我登場,兩人風格從搖滾,流行,布魯斯等基本來了個遍,雙方都完美再現(xiàn)了一些經(jīng)典名曲,而且聽上去幾乎不相上下,時間將近過去一小時,比賽陷入膠著。
吳迪開始有些厭煩了這種比賽形式,此時的經(jīng)典曲目就那么幾首,彈來彈去毫無新意,看來只有盡快普及打口唱片才能改變這一現(xiàn)狀。
想到此吳迪開口說道:“我們一直都在演奏別人的曲子,其實這樣挺沒意思的?!?p> 張亮有些同感地點點頭:“那你有什么建議?”
“以你的技術(shù)應該懂得編曲吧?”
“你的意思是演奏自己創(chuàng)作的曲子?”
坐在一旁王占舉冷哼一聲:“你才多大就敢學大師編曲,說這話太不自量力了?!?p> 但場下的人卻不這樣認為,這一小時的演奏足以讓吳迪得到全場的尊重,更讓許多人重新認識了他,就比如張彬,他的距離最近,更是一刻不停的觀察,基本沒有放過任何一首曲目。
張亮點點頭仿佛已經(jīng)有了既定曲目:“好,那咱們誰先來?”
吳迪當仁不讓說道:“我提出的自然是由我先來?!?p> 但是他卻沒有馬上開始,而是低頭思考了片刻,忽然開口問道。
“你們來到鄭洲有沒有去看過黃河?”
張亮不解其意的看著吳迪。
王占舉滿不在乎地說道:“彈就彈啰嗦什么?什么黃河不黃河的,不知道也沒見過?!?p> 然而吳迪卻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依舊平靜說道:“沒關(guān)系,但有句話你肯定聽過,那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