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丁月那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深夜的草原上一群鹿在奔馳,一只領頭的雄鹿站在最高峰回望著鹿群,遠處一支箭射來,雄鹿倒地,瞬間化為了灰燼…林丁月轉頭望去,猛然發(fā)現(xiàn)射箭的竟是她自己…
她猙獰的從夢中醒來,看著窗外的星星再也沒有合上眼。
次日清晨,一個叫棉子的姑娘敲門叫林丁月起床,并為她準備了干凈的衣服,為她梳洗。
“丁月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不太好,做噩夢了……”
“無妨,初來生地,習慣幾日便好?!?p> “可以跟你打聽件事嗎?”
“請問?!?p> “你們草部…哪些藥種是有毒的?”
“……哎…這個么…《類經(jīng)》有云:“藥以治病,因毒為能,所謂毒者,因氣味之偏也。大凡可辟邪安正者,均可稱為毒藥,故曰毒藥攻邪也?!薄?p> “不好意思,能給翻譯成白話嗎……”林丁月羞澀卻斬釘截鐵的提出請求。
“毒藥便是藥,藥便是毒藥?!?p> “你的意思是…是藥三分毒?”
“毒性與藥物自身的特性、炮制、配伍等等眾多因素相關,不是簡單能夠說得清的呢?!?p> “那…有沒有毒性特別大,很出名的毒藥?”
“…有!”
“哈哈哈,我們的丁月姑娘一大早就研究起醫(yī)術了?”黃芪像是在門口聽了許久找準時機后推門而入。
“雖說是你家,進姑娘房間也要敲門吧?”
林丁月頭發(fā)正梳理到一半,樣子有些狼狽。
“哦哦哦,失禮了……”黃芪忙退到門外把門合上,并在外面喊道:“今日有要事,勞煩姑娘陪黃某走一趟甘瑛殿?!?p> “甘瑛殿?”林丁月心中一震,那日與甘草對話是無理了些,又信誓旦旦要離開,轉眼便在黃芪府上住下了…他不會是想趕我走吧……
棉子為林丁月梳妝完畢,對著她說道:“姑娘。你這身裝扮順眼多了!”
林丁月雪白的皮膚,烏黑的雙瞳,穿上了裙子梳起了發(fā)髻,頓時女人味十足。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變了一個人似的……
可這身長裙也瞬間使她步履艱難…對歷史的無知令她對這身裝束的朝代源頭毫無頭緒。只是她覺得此地除了風景頗有仙氣以外,這里的生活方式與人間世界的某個古代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
用過早餐,林丁月隨棉子走出府邸,見黃芪已經(jīng)早早的等在門口。
“現(xiàn)在有點大小姐的樣子了?。 秉S芪環(huán)抱雙手笑道。
“不要取笑我,我對你們的世界還很陌生……”林丁月因為這身別扭的行頭有點不好意思。
“不開玩笑了,快跟我走吧,今天有草堂會。雖說你進不去內(nèi)堂,但是之后甘草有要事于你商議,你隨我去了,就先在堂外候著。”
“…嗯……”林丁月皺眉答應。
到了甘瑛殿的侯客間,只見眾多成員都濟濟一堂,林丁月雖站在黃芪身后卻也看了個大概。來的基本上都是初見甘草那天坐在他身邊的人。
“他們是…?”林丁月低聲地問黃芪。
“他們是從上經(jīng)中挑選出來的藥種仙人。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yǎng)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jīng)。而草部便占了七十三種?!秉S芪得意的說。
林丁月聽得一頭霧水……
“這其中以白術的實力最強,擁有十一位成員。其次是菟絲子和柴胡…”
“嗚嗯……那哪個是白術?”
“那個發(fā)髻上像插著無數(shù)根針的那個…”
“哦~品味奇特…”
“好了我要進去了。你就在這侯著。叫你你就進來?!?p> “嗯…好…”
眾人紛紛進入議事堂,并沒有人注意到林丁月。當人群散去。林丁月發(fā)現(xiàn)對面還端坐著一女子。
那女子發(fā)髻成蝴蝶狀,豆綠色的留仙裙更襯出紫紅色的唇,一雙玉手拎著一個像煙袋一樣的東西。她正直勾勾的盯著林丁月看。
“這么美啊……”林丁月感嘆道:“像是從畫里走下來的。”
“你好!我是林丁月…你、你怎么還不進去?”
“我屬于下經(jīng),自然不能跟那些上經(jīng)的人一同議事?!迸咏器锏拇蛄苛艘幌铝侄≡拢骸翱茨阋膊幌袷巧辖?jīng)的仙子啊…”
“我,我不是你們這里的…”
女子靠近嗅了下:“…你是人類?”
“姑娘好敏銳的嗅覺!”林丁月捧說道。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都可以做你的娘了?!迸用男Φ馈?p> “駐顏有術!駐顏有術!”林丁月尷尬的笑笑。
沉默了半響:“下經(jīng)是什么意思?”
“自古人們就喜歡用上、中、下…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是么…姑娘自己意會吧?!闭f完便起身走向庭院。
院子里種了一些植物,與黃芪院子里的不同,這里種的植物雖也有豆莢,卻是開著紫色的花朵。
那女子附身用手摸了摸,轉瞬間扭下一朵,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對那朵花說道:“小心不要被毒死…”
林丁月假意非禮勿視,實則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
不一會眾藥仙都出來了,他們有的議論紛紛有的沉默不語,林丁月只看白術,見他一言不發(fā)走在最前。后有人議論:“甘草殿下修行期間大小事務都要問白術仙人了?!薄鞍仔g仙人向來嚴苛,大家都要謹言慎行才好…”
黃芪掀開簾子四處張望仿佛在找什么人,林丁月站起來:“我在這!”
“你再等會。還有一人殿下要見!”
轉而望向庭院:“烏頭仙人,殿下有請!”
那女子原來便是毒娘子烏頭。見她潺潺的從院中走過侯客間走進議事堂,林丁月的目光一路追隨:“真是位有魅力的女子啊?!?p> 眾仙走后,議事堂仿佛變得空洞起來,安靜到能夠隱約聽到甘草他們的對話:“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們也不注意下隔墻有耳?!绷侄≡聼o聊的很,便轉移到了離議事堂最近的位置坐下聽起他們的談話來。
“確實是紫色的花沒錯。這毒性一丁點就能要了那只鹿的命?!睘躅^說道
“你受何人指使?”
“…?。窟@是懷疑到我頭上了。自然不是我做的。不過殿下,你不是想要稱霸玄液霖嗎?用這樣的方法挑起草獸大戰(zhàn)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不可信口雌黃!”黃芪怒斥道。
“哼,今日莫非要抓我做你的替罪羊?”
“鹿族的人已經(jīng)按耐不住要為族長復仇,我卻正要履行三年一度的水芃山修行。此事必須盡快給他們一個交代!”
林丁月正聽的起勁忽然被人用一柄傘敲了一下頭:“小姑娘,你可是在偷聽?”
林丁月回頭一看,一個蓄著胡子的大叔正舉著一把金傘對她笑著。
“哦哦不不,我只只是在等候?!?p> “聽到什么就告訴我唄!我正愁沒有八卦與人閑談呢!”胡子大叔擠眉弄眼的說著。
“我什么也沒聽見!…確切地說我什么也沒聽懂?!绷侄≡伦鑫鼱睢?p> “哈哈哈,這幫文人騷客,說話從來都曲里拐彎,我也聽不懂!”
“啊哈哈哈…”林丁月跟著尬笑。
“柴胡!原來你在這里勾引小姑娘!快跟我回去?!?p> “蘼蕪姐姐,你不要總盯著我好不好!”
“誰是你姐姐,不要臉的老男人!”
兩人正吵著,只見黃芪走了出來:“咳,不要讓客人見笑啊…”
轉而笑著對林丁月說:“不要介意,這兩人向來如此。快隨我進去?!?p> 林丁月霎時間情緒緊繃起來,頭也不抬的跟了進去。
進到屋子,已不見剛才叫做烏頭的女子。林丁月心想:“莫非已經(jīng)被抓去頂罪了?”
又見甘草別扭的坐在正中。假意在看書。“裝模作樣…”她想。
“殿下,人帶到了?!秉S芪說罷便轉身要退下。
“哎你別…”林丁月見黃芪要走心里一慌,如此危難的時刻居然留我一人面對。又使勁看了他一眼,黃芪輕聲說道:“殿下與你有私事商議。我不便留下?!焙箢^也不回的消失在議事堂的門外。
書翻了一頁又一頁,甘草仍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林丁月心里琢磨著剛才聽到的話,毫無邏輯的聯(lián)系起來:“…紫色的毒花,莫非…黃芪府上種的是黃芪,甘草府上那種的是甘草?紫色的毒花難道是甘草?不會真兇就是你吧……”想著想著她用質疑又憤恨的眼神白了甘草一眼。
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見甘草依舊沉默不語。林丁月終于按耐不住了:“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若是沒有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甘草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著這個對他怒氣沖天的女子。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撇了她一眼說:“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就想在碧薇宮白吃白喝?”
聽到他出聲了,林丁月輕輕松了一口氣:“等找到殺死鹿的兇手……我自然會回我的世界去?!?p> “黃芪歸我管…我若不許他接濟你你能如何?”甘草用威脅的目光看著林丁月。
“…那我大不了找家小村子落腳?!?p> “草部的村莊都歸我管?!?p> “那我便不住你草部…”
“那你如何找到殺死鹿的兇手?”
林丁月被問的一時梗住了…:“…好吧。那你告訴我,你要與我談什么?”
甘草得逞般的嘴角一笑,瞇眼說道:“后日我將前往水芃山修行。你做我的藥童隨我一同前往,屆時你亦可沿路調查毒害鹿的兇手,我亦會保你在草部平安度日。”
林丁月想了想:“修行是要做什么?”
“采藥,尋訪族人?!?p> “…那…藥童是要做什么?”
“服侍我?!备什萏裘肌?p> 林丁月咬了一下牙齒:“我從來沒服侍過什么人。手腳笨得很?!?p> “無妨,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后日來我這報道?!?p> 林丁月雖不情愿卻又無以反駁轉身正要走又聽他喊道:“等等!”
只見甘草從袖中抽出一柄細小的刀:“這柄是鹿骨簽。用來挖草藥。你順便防身用吧。”說罷將它扔到林丁月手中。
“鹿骨?”林丁月雙眼一緊,手有些顫抖。
“你可以退下了。”甘草重新拿起剛才的那本書讀起來,不再理會林丁月。
緊握鹿骨簽的林丁月默默轉身離開了議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