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亭,紫竹小院內(nèi)辰玄唯一沒有登高過的地方,平日里都是秋月在灑掃清理。秦婉兒對他說過:“這種地方,你還是少去為妙,以免沾染了那些膏粱氣?!?p> 對于秦婉兒的話,辰玄向來奉做至理名言,自然恭敬應承下來。
所以今日第一次登上這座足以俯瞰整個白城全貌的亭樓,辰玄便心里覺得秦婉兒說得話的確十分在理。
這醉仙亭,雖然一月才來一次狎客。但無論是那白玉琴臺,還是那鋪著錦緞的軟榻,都流淌著絲絲的奢靡之氣。
想來也是,要入得這紫竹小院,沒有個一百兩以上,說的是黃金,連在外間遞交名喇的資格都沒有。
而這一百兩黃金,還只是得到一個可以遞交名喇的資格而已。要真正拔得頭籌,不知道要在此基礎上翻上個幾番。
饒是如此,想要前來一瞻秦婉兒的花容,一聆她蔥白玉手下流淌出去的款款琴音的世家子弟,權貴大員,依然絡繹不絕,趨之若鶩。
所以這醉仙亭,與其說是紫竹小院的待客之地,莫不如說是仙居樓的消金窟中的消金窟。
此刻,當頭烈日正緩緩的朝西邊落去。秋月將置于青銅爐鼎中,用于煮茶的木炭引燃,看見辰玄正獨自遠眺發(fā)呆。
嬌笑一聲,道:“你這家伙又是在看什么神仙過路呢?”
辰玄回神,笑道:“我在想,來這醉仙亭的齊王世子,晚間會不會覺得涼寒?!?p> 秋月想是沒有聽出他話中之意,道:“這個季節(jié)怎會涼寒。再說,這亭內(nèi)備得有御寒的貂裘緞褥。那齊王世子的身體再如何羸弱,也是足夠用的?!?p> 這時,一聲清脆的銅鈴響起。秋月說道:“想必是世子來了,你將其余事物擺弄規(guī)整,我下去迎客。完事后你也要下來,不得停留?!?p> 辰玄應下。
紫竹小院的門一開,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便走了進來。容貌英朗,手拿折扇,身著水藍色對襟長袍。
若是不知所謂之人,看見這身打扮,還一定會以為定是那滿腹經(jīng)綸的文人儒士??芍灰宦犝f他是齊王世子徐涵,便就得紛紛避而遠之。
在這白城的膏粱子弟當中,他徐涵若是要排第二,絕對沒有人敢恬不知恥的排在第一。在遇到秦婉兒之前,此人可以說是將所有紈绔子弟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個遍。
夜宿瓦肆勾欄,日行酒樓戲館,只是最基本的作風而已。至于那闖入別人深閨之中,搶奪小家碧玉的良家女子,也不過是興致所至便就要立刻為之。
至于王法律條,對于掌管著齊云州十二城的齊王府來說,就只是寫在宣紙上的黑字而已,當不得真。
正如這世子徐涵的那個整日里披甲帶盔的老子,齊王徐涇說的:“律法?老子手中的三十萬齊云重甲軍就是律法?!?p> 有了徐涇這根無人可以撼動的頂梁,世子徐涵自然橫行無忌。別人是尋花問柳,而他是摘花折柳。此中軼事,不勝枚舉,
直到在某日一睹花魁秦婉兒的芳容,從此便深深著迷,立時驚為九天神女。
正如他對一個時常伴其左右的擁躉說的:“此女若不是仙女臨凡,便一定是要飛升成仙的。以往那些貨色,在此女面前,可真是庸脂俗粉?!?p> 自此一見傾心,將其私邸中的那些鶯鶯燕燕一夜之間全都攆了出去。并揚言道:“此生只再鐘情于秦花魁一人?!?p> 如此一來,也不知哭暈了多少勾欄倌人。世子是荒唐,可是誰還能和真金白銀過不去?
自然,也有無數(shù)的良家女子心中竊笑不已。
秋月恭敬的為世子徐涵換了一雙錦繡軟底短靴,福了一禮,道:“世子請入醉仙亭。”
按照規(guī)矩,每位能入得紫竹小院的客人,允許帶上兩名旁人。無論是隨從,護衛(wèi),或是好友親眷。
所以在徐涵的身后,跟著兩名腰掛配刀之人。一人膚色古銅,眉眼間自帶狠厲之色。
另一人卻截然相反,雖是男子裝束,卻膚色極白,容貌俊俏。若不是因為此地乃是勾欄,恐怕還會以為這人乃是一個美嬌-娘。
三人在秋月的恭引下,入得園內(nèi)。此時秦婉兒已經(jīng)立于竹徑之上,辰玄躬身于她身后。
見著三人,秦婉兒福了一禮,道:“恭迎世子?!?p> 那如同女兒家身姿的公子見這秦婉兒雖只是一身素衣,臉上也是粉黛淺抹??墒菂s如同萬山群中的一朵白潔百合,出塵不染。
看了一眼徐涵,似乎確信了他所言非需。
那個古銅膚色的公子倒是沒有反應,面色冷淡肅殺。左手從未離開過腰間刀柄,大有隨時抽刀御敵之勢,讓人望而生畏。
徐涵輕輕一笑,道:“婉兒小姐不必多禮,一月才能見你一次,總不能在這紫竹小徑上浪費了時間。”
聞言秦婉兒便說道:“世子請入醉仙亭。”
辰玄今日換下了那套青色長衫,依舊是外間勾欄里那身小廝裝扮。一直和秋月恭敬的立于一旁,直到四人先步入醉仙亭,才挪著碎步跟了上去。
只聽那世子徐涵說道:“今日在下領來兩位朋友,都是十分仰慕婉兒小姐之人。一人乃是青峰宗宗主韓謹?shù)拇蠊禹n焱,一人乃是在下的表...表弟岳先?!?p> 秦婉兒朝二人頷首淺笑致意。
這岳先就是那如同女子一般的公子,從辰玄身旁走過之時,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來心曠神怡。
幾人入醉仙亭,辰玄和秋月只能在亭道內(nèi)候命。于是辰玄便說道:“這齊王世子,看起來也是彬彬有禮,為何你會給我說此人乃是這白城中的第一膏粱?”
秋月捂嘴輕聲說道:“不是這白城,是這齊云州十二城的第一紈绔。他的豐功偉績,你只要在街上隨便一打聽,誰人都能給你說上個三天三夜。”
辰玄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謂的“豐功偉績”乃是褒詞貶用,當下也信了幾分。正所為衣冠楚楚,并非不是衣冠禽獸。想必這齊王世子,也是此道中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