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入冬,落葉下上蔡,枯黃滿地??葜Χ对陲L中,雀鳥聲稀,百花已殘。
羋婧自搬家之后,頓覺生活的美好,白天去道存書院教習劍術,晚上回到家中,仆人把飯菜都備好了。
羋婧每日往來于書院與家之間,路程行約一盞茶,可以騎馬,可以步行。但羋婧多數時候,拖著項燕步行,邊走邊聊。
呂不韋依舊忙,但休沐時,他基本都會過來,請羋婧喝茶、談天。
這一日中午,羋婧正坐在茶齋泡茶自娛,王楚楚伴在身邊,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課業(yè)。
李斯在院中玩耍,看到門外有探頭探腦,過去一問,送信的,遂拿信送過來:“羋哥哥!有你一封書信?!绷d婧接過信問:“誰呀?”李斯在一旁,笑說:“我讓他在院外候著呢。他只說是信使?!绷d婧遂鋪開錦書,去讀,臉色越來越難看,然后哇一聲,哭出聲來。王楚楚立起身,把錦書遞給李斯問:“羋哥哥,你怎么了。司晨,快看看信上寫什么。”李斯展開錦書一看,但見分明寫著:“婧婧吾兒:見信如面。自你離家,你母親思念你染病,每況愈下,延請名醫(yī),已入沉疴,行將就木。你見信速歸,或可見也。切切,父字,年月日?!?p> “母親大人在上,兒子不孝,不能伺侯麻榻,兒子不孝?!傲d婧跪倒在地,沖著陳都磕頭,咚咚咚,以額撞地,額頭出血。
李斯陪著小心,勸道:“羋婧哥哥,你別忙著哭。我把信使叫過來,問問真切,可好?!?p> 一會兒,李斯領著信使過來,信使在一旁施禮。
羋婧忍著淚,跪直身軀,紅著眼問:“你是誰?信從哪里送來的?!?p> 信使施禮道:“公子,老爺讓我連夜送信。老夫人病了,已臥床月余,陳州城內名醫(yī)請了不少,越看越重,近來越來越重,眼看不中用了,老爺才安排我走夜趕過來送信。早一天回去,可見老夫人一面,遲一天回去,可能見不到了。”
羋婧續(xù)問道:“你是府里人,我怎么沒見過你?!?p> 信使道:“公子,我伺候老爺才幾個月。老爺喜讀《楚辭》《離騷》,日日喝酒詩書?!?p> “母親大人,兒子不孝?!绷d婧哭倒在地。
“公子,快收拾行禮,回去看老夫人,遲了可能沒機會了。”信使催處道。
羋婧雙眼通紅,一直哭一直哭,邊哭邊道:“你少伺片刻。我去找王博士辭別?!?p> “王博士來了?!?p> 早有人通知了王道存,王博士正在午休,但一聽羋婧要走,遂忙起身,匆匆趕來。
“王博士,我母病重,今要趕回去伺侯。就此作別?!绷d婧一直哭,直哭得聲音沙啞,坐臥不寧。
“羋兄,你大才,幫我許久,甚是感激。學生們都喜你劍術,你且回去,等你母病痊,一定再來。這是一點銀子,以助川資。請收下?!蓖醪┦磕贸霰P纏奉上。
羋婧推讓不及,方才受了。
羋婧又拿出一個手盒,遞給李斯道:“司晨,你幫我送給呂公子,告訴他不及面辭。項燕,走。”
羋婧與眾人拜別,翻身上馬,三人三騎,直奔陳都。
一路上,饑餐露宿,馬不停蹄,不一日,到了陳都。羋婧到咸尹宅,下馬,直奔內院,項燕在后緊緊跟著。羋婧邊哭邊往內屋走,走到正堂,才發(fā)現(xiàn)父親咸尹大夫羋植正坐在榻上,品茶閱詩書。
羋婧俯地大哭:“母親,女兒不孝,回來晚了。”
羋植騰地坐起來問:“你怎么回來了?”
羋婧哭道:“女兒接到父親家書,說母親病重,我才急忙趕來?!?p> 羋植奇道:“書在哪里?拿來我看。”
羋婧掏出家書,遞給父親。羋植捧在手里一看,遂摔在地上:“不是為父手書。為父即然答應你,怎么召你回來。你母親身體甚好?!?p> 羋婧跪在地上,重打開錦書細看,乃父親手跡呀,遂問道:“父親手跡,女兒一看便知。”
羋植想了一會兒,拍一下腦門道:“原來是他?!?p> 羋婧紅著眼問:“誰。”
羋植連忙扶起道:“你快走,不然來不及了?!?p> 羋婧忽然發(fā)現(xiàn)信使并沒進院,遂著項燕去找。項燕去院外看一眼,回來說:“羋婧哥哥,多了一陌生人,怕走不脫了。這些是暗樁?!?p> 羋植嘆了一口氣,說道:“自左徒屈原去后,我已推病請辭多年,但楚王不讓我辭,又不用我上朝,我就這么宅在院里,樂得逍遙。我又不與人交流,又不與走動。前一段,宋玉找我借《天問》,他是屈子親傳弟子,我就借了。不想一借不當緊,他有很多問題寫信問我,我寫信回他。他手里有我手跡。除了他沒別人。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是他。”
羋婧沉思片刻,遂道:“女兒一時不察,就著了道。怎么辦?”
羋植道:“即來之,則安之。你權且住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p> 羋婧無奈,只好權且住下。為項燕安排了客房,然后見過母親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