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英雄甄世仁沒心活不成
一百多年啊，他卜世仁接受了一百多年的修真界教育。
他都沒好意思跟任何人說過：他其實不怎么想煉丹制藥。
只是爹娘期望他成為一個偉大的丹藥師，他不希望爹娘失望......
他也沒跟任何人說過：
他有個老偶像，叫“無天老祖”；
他有個大夢想，叫“仗劍天涯”；
他有個小偶像，叫“斐卿老祖”；
他討厭一個人，叫“鏡觀太子”。
他做夢都想跟那個臭丫頭換換身份！劍鋒！太子！斐卿的徒弟！
斐瓔珞！被冠以斐卿姓的家伙！
那要是他的身份，該有多好。
也不是說爹娘不好，但爹娘給他的感覺總是過于壓抑。
以前他不懂，以爹的身份地位，爹娘又恩愛有加，他們家何至于此。
現(xiàn)在他明白了......
都是假象！
娘只當他工具、只渴望他成材，是個只等時機成熟就擇人而噬的翼族。
爹是個只想活命而背叛了自己的種族的、被帶綠帽都怕奸夫殺了他的孬種。
他也明白了自己名字的真正含義。
從小到大，多少人嘲笑自己啊，他都忍了下來。
他總是以為父母是懷著美好的祝愿與期待給他取的名......
多可笑啊！這多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卜世仁心中長嘯，卻閉著眼睛不敢表露半分情緒。
但他對面的，可是完美進化者的后人。
“兒啊。你不開心嗎？覺醒傳承，你就是真正的翼族了！這是多么榮耀的時刻??！”他的母親詠嘆道。
“沒有，沒有不開心。兒子......兒子在感嘆......感嘆......”卜世仁不敢睜眼。他知道自己蠢笨、更隱藏不好情緒。
“是??！多么偉大的族群??！多么強大的族群??！”他的母親一時也陷入了沉醉。
片刻，又對著卜世仁說：“只要我們完美進化者能修煉，我們就會更強大！聽說他們這些個修真者還有個上界。屆時，咱們要把那所謂的仙人也圈養(yǎng)起來！想來，比這些修真者更美味?！闭f道這里，這位美人兒吸了吸口水。
卜世仁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勾下頭努力掩飾：“兒......兒，兒也渴望?！?p> “呵~娘的小傻瓜。會有那么一天的?！彼f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殺掉那個人。”
“剛剛族群傳來的訊息，你應該也收到了。這個有著無天氣息的修真者，不能留。咱們翼族的大智者預言她將給咱們翼族帶來毀滅性災難。雖然不懂這么小東西能翻起什么風浪，但既然是首領的命令，那就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這個人?！?p> “兒啊。讓你去，可不是刺殺她的。殺她的大有人在，你是后路。保護她的人實在多，如果實在殺不死她，你就以神醫(yī)谷神子的身份接近她，讓你手下尋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她。事發(fā)自有人替你背鍋，你身份尊貴，可不能栽在這里。來，這里是毒藥都帶好?！彼f著，就給了卜世仁一儲物戒的毒藥。
“是......”
“兒啊，你因何顫抖?！?p> “......，兒這是激憤......這個人兒認識！兒喜歡的白芷姑娘就是這個人帶走的！娘放心！兒定叫她不得好死！”
“好好好！你可千萬別自己蠻干啊，你搭個橋就好，自有人去做。切記把自己摘出去。”
“娘！兒......這就去了?！?p> “哎。你可以好好保重！你是咱們翼族的第一個大丹藥師！是咱們翼族的希望！”
“是！娘！兒......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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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要塞。
十幾個時辰過去了，鏡觀的進階已經(jīng)到了尾聲，可攻擊沒有減弱，反而更猛烈了。
且，所有的翼族都向著這邊蜂擁而至，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鏡觀。
外城的救援來了幾波，連統(tǒng)帥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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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中階、高階翼族出現(xiàn)了。
大戰(zhàn)來的突然而又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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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個宗門都收到了地底要塞告急的急訊。
后土城狼煙四起，一路狼煙一縷縷升起，一路延伸，升到各個城鎮(zhèn)。
一路上，看到狼煙的修真者們有無視的，有操起家伙什就往地底要塞趕的。
各大宗門敲響了警世鐘，召集門人。弟子中有不滿的，有不以為意的，有找各種理由不愿意去的。
天元宗，在愚公世界呆了幾十年的眾人，相視會心一笑，出列。
各個宗門開啟了應急通道——直接傳往神醫(yī)城的傳送陣?？墒?，卻發(fā)現(xiàn)根本傳送不過去。神醫(yī)城的應急通道被破壞了。
眾宗門傳訊給神醫(yī)谷，可加急修復還得幾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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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觀成功進階了，可她實在開心不起來。
翼族鋪天蓋地。
無論什么階級的修真者，都在死。
活著的沒有時間悲痛，甚至需要迅速收尸。
戰(zhàn)友的尸體、翼族的尸體。
不收會被翼族吃掉的。
幾個師兄，身上全都帶著傷，包括慕青。
地底要塞的大乘老祖不是很多，面對高階人形翼族，又要好幾個戰(zhàn)一個才能保持不出現(xiàn)傷亡，中階人形翼族只能交給渡劫期的，用組合陣法、劍法對付。
好在地底要塞分神、合體修士多，這才沒左支右絀。
“鏡觀！斐瓔珞！”有人在叫她。
“斐瓔珞！”是卜世仁。
他額上有薄汗，降落下來時沒站好，直接摔了個屁股墩，蹲坐在了地上。
他緊張兮兮的看看身后，又看看四周，想勾起個笑，沒笑出來，放棄了。
他也沒再站起，就很干脆的直接盤腿坐下了。
他說：“斐瓔珞！我真討厭你！”
他說：“斐瓔珞多好聽??！你非叫什么鏡觀！難聽死了！”小偶像給你的姓名啊！你TM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說：“斐瓔珞！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他說：“斐瓔珞！我給你個東西！作為交換，你替我收尸吧！我服了毒，就快死了......算了算了！還是把我燒了吧！”
他的嘴里開始冒血，人后仰了下去，鏡觀下意識去拉他的前襟。
他顫顫巍巍的遞給把一塊兒玉簡塞鏡觀手里，死命的握住。
他說：“斐瓔珞！玉簡上的內(nèi)容都是真的！你要信我！”
他說：“斐瓔珞！我還是覺得不甘！要不，你把我骨灰埋了吧！給我立個碑！要漂亮！要華麗！最最最重要的是——你給我改個名兒吧！”
他說：“斐瓔珞！我背叛了我的族群！背叛了我的母親！我很痛苦！可是，我也很開心......我的師父、我的美人們、我的友人們......我的......偶像......”
他說：“斐瓔珞......你知道嗎......我才知道......我原來真不是人......我不是人......”
鏡觀看了一眼玉簡，里面是潛伏在修真界各地的翼族完美進化者名單。又聽卜世仁顛三倒四的話語，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你是。你就是人。你也沒有背叛自己的族群。你和大家一起奮戰(zhàn)在這個戰(zhàn)場上，為族群而戰(zhàn)?！彼忠粋€清潔術(shù)，為卜世仁拂去一身污穢，說：“那就改個姓吧，姓甄可好？就叫甄世仁?！?p> “好！嘿嘿......我決定......不討厭......你了......”
“嗯。我也不討厭你了?！?p> 卜世仁面帶微笑，閉上了眼。
“鏡觀?！苯y(tǒng)帥早在卜世仁以不要命似的速度沖著鏡觀飛來時就注意這邊了。無論如何，鏡觀必須保，就是為著翼族如此急迫的要殺死鏡觀，鏡觀也必須得活著。
鏡觀把玉簡遞給統(tǒng)帥。
統(tǒng)帥看完，這輩子都沒變過色的臉驟然一沉，看了看地上的卜世仁，收起卜世仁的尸體，轉(zhuǎn)身就走。
鏡觀在后面喊：“他叫甄世仁！尸體焚燒后，要把他埋在風景秀麗的地方，碑要立的漂亮華麗！”
“本帥記得了！”統(tǒng)帥的回答鏗鏘有力。
這樣就好，甄世仁，雖然沒能替你收尸，但你是人類的英雄，想來你的愿望定能實現(xiàn)的。
而我，我也有自己的事兒要做。
一陣腥風從后面撲來，緊接著，是慕青的聲音：“鏡觀......”
“大師兄！”是劍鋒幾師兄弟悲愴的聲音。
木訥轉(zhuǎn)過身的鏡觀，看到的是大師兄慕青心口被一只手刺穿的背影。
對面，是一個相當于人修大乘期的、沒了腦袋的中級翼族。
需要怎樣的信念，才能叫一個人抱著必死的信念、越一大階斃敵呢？
他手中的劍，在滑落，又被他緊緊抓回。
“慕青。”鏡觀訥訥道。
慕青削斷那翼族的手臂，還不忘收尸，這才緩緩轉(zhuǎn)身。
“要叫大師兄！哥也行。”他如此說，說完又笑。
“慕青。藥?！辩R觀呆呆的，各種丹藥掏了一瓶又一瓶。
“傻。人沒了心，就活不成了。”慕青拄著劍，想蹲下抱抱鏡觀，沒成功，跪坐在了鏡觀面前，劍也倒了下去，手也垂了下來。
“我只是遺憾：我還是太弱了，我保護不了你。如果，如果師叔在，多好。”他說。
“慕青。藥?！辩R觀把藥往慕青懷里推，雙眼疑惑的看著慕青，仿佛在說：你怎么還不吃。
慕青很難過。不是難過自己要死了，而是難過鏡觀的處境和轉(zhuǎn)態(tài)。
他擔心面對翼族鏡觀活不成，也擔心鏡觀觀他身死有心魔。
他伸手想摸摸鏡觀的頭，卻一頭栽倒下去，鏡觀這才好似醒悟過來，飛撲過去接住慕青。
“鏡觀，你要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的......”慕青覺得自己好似沒了什么力氣，可他不想就這樣死在鏡觀面前，也不想在鏡觀現(xiàn)在的這個狀態(tài)下去死。
他在強撐，他多希望師兄弟來一個，或者誰都好，把鏡觀帶走。
他不能死在鏡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