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數(shù)日之中，炮火的聲音時時在這座東歐小城城外的曠野上響起：雖然說是“輕裝上陣”，但是唯有火藥與炮彈這種東西是準備的足夠充足的，也因此斯特凡尼婭在翻山越嶺的時候一直擔心火藥的安全問題——還好最后，喀爾巴阡山脈上沒有放煙花，也沒有誰被炸得缺胳膊少腿，她也終于松了口氣。
不過，炮管的過熱始終是一個問題。眾所周知，在這種文藝復(fù)興早期的年代里，火炮并不算得上是什么非?？孔V的武器：如果胡浩博沒有記錯的話，設(shè)計了轟擊君士坦丁堡的“烏爾班大炮”的烏爾班本人便是死于炮管的爆炸，而在“現(xiàn)在”之后沒兩年的1460年，就連蘇格拉的國王詹姆士二世都被己方爆炸的大炮給炸飛了......這種情況讓他和斯特凡尼婭不禁萬分小心大炮的使用，畢竟這種東西可不是隨地都能找到的；然而就算他們這樣小心，這幾門本就威力不大的小炮還是爆炸了兩門，還好人員傷亡并不算太大。
“斥候已經(jīng)報道了，彼得·阿隆那邊已經(jīng)集結(jié)起部隊了?！?p> “大約有多少人？”
“兩千騎兵，兩千雇傭兵，還有五千左右的征召兵。”
“那就是將近一萬人了啊......我怎么感覺心里沒什么數(shù)?！?p> “你明明是經(jīng)歷過貝爾格萊德的戰(zhàn)斗的人了，還會為了這區(qū)區(qū)一萬人的事情而擔心嗎？”
“在貝爾格萊德的時候可是我們防御而奧斯曼人進攻，而現(xiàn)在是我們進攻，彼得·阿隆在防御。進攻時的人數(shù)和防守時的人數(shù)，意義可是不一樣的?！?p> “如果我告訴你，現(xiàn)在是我們防守，彼得·阿隆的軍隊進攻呢？這幾天我終于讓他們好好布置的柵欄和壕溝什么的，可算不得擺設(shè)吧？”
“你就這么確定，他們會不顧失敗的可能性，放棄堅守這樣百分之百能夠獲勝的策略，來出城一波吃掉我們這邊嗎？”
“我確定?！?p> 斯特凡尼婭將斥候的報告撕成了碎片，扔在了地上。
“因為他是彼得·阿隆，出色的宮廷政治家，和戰(zhàn)場上的小丑?！?p> *
果不其然，三日后的早晨，在早春的薄霧之中，遠方的平原上出現(xiàn)了旗幟——在旗幟上的，是紅底上金色的牛頭，以及環(huán)繞在其周圍的星星、花朵與月亮。毫無疑問，這是象征著摩爾達維亞“正規(guī)軍”的，彼得·阿隆的部隊，來到戰(zhàn)場上了。
“所有人都撤回壕溝的后面，不要離開！大炮也暫時停止開火！”
在斯特凡尼婭的命令之下，這群本來因為看到大量的敵人有些慌亂的軍隊，終于開始行動起來了。負責后勤的部分匆忙把物資拖到不影響戰(zhàn)斗的地方，把大炮也趕緊費力向后拖拽一點；而其他的士兵們，則匆匆忙忙地開始找裝備，準備著迎接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
“荊棘傭兵團呢？荊棘傭兵團的士兵都在哪里？到前面來，長槍兵和火槍兵都一樣！”
“哦！”
就在斯特凡尼婭調(diào)動后勤部隊之時，胡浩博趁機指揮起來了負責作戰(zhàn)的部隊：在這種時候，那些投降的民兵或者戰(zhàn)斗經(jīng)驗較少的新兵自然是不能頂在前面的，需要以少敵多之時，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的，必須要是隊伍里的“精銳”才可以。
據(jù)說，在古希臘那個方陣相互碰撞的年代，往往一個方陣里傷亡達到10-15%的時候，整個方陣就會開始崩潰——就算是后來攻陷埃及，征服波斯，直抵印度的亞歷山大大軍，能堅持的程度也不會比這個數(shù)據(jù)高多少。胡浩博自然也不可能覺得自己和斯特凡尼婭率領(lǐng)的隊伍毅力能比亞歷山大的部隊強，但是這場仗又是非打不可的——這種時候，也就只好讓戰(zhàn)場經(jīng)歷更豐富的荊棘傭兵團頂在前面，才不會讓這支從人數(shù)上就處于大劣勢的軍隊提早崩潰了。
“都在壕溝那邊集合好了，他們的前鋒輕騎兵隨時都可能抵達戰(zhàn)場，千萬不能夠掉以輕心！”
*
“說是一點也不擔心，其實你也是硬撐著的吧......”
“......就算是這樣，又能如何？喊出來讓他們都知道自己的主帥是個沒本事的女人？讓他們主動對著對方舉白旗，直接放棄就可以了？”
“我可沒有這種意思，你每次都要懟我一下，也太不近人情了吧?！?p> 看著在早春時節(jié)里額頭上卻不停地在冒汗，手也攥緊了拳頭的斯特凡尼婭臉上卻還是一副不肯認輸?shù)谋砬椋撇┱娴牟恢缿?yīng)該如何去面對她了：自己知道她的想法，她的意志，但自己卻幫不上她的忙——這和與馬蒂、伊琳娜一起被困在波西米亞的野外時還不一樣，那時的他好歹還能想個辦法勸一勸馬蒂，畢竟她的年紀還不大；但對于已經(jīng)二十出頭，經(jīng)歷過不知道多少次宮廷斗爭的斯特凡尼婭來說，自己的那些所謂“勸說”和“安慰”到底是和小孩子的過家家沒什么區(qū)別的。
“就算不懟你能怎么樣，對我來說有任何好處嗎？”
“有啊，你會獲得一個和你齊心協(xié)力，共同面對強敵的同伴。”
“......切?！?p> “老實說，確實，就像你說的一樣，我這種經(jīng)歷過貝爾格萊德那種場面的人，不應(yīng)該為這種場面害怕；但這一次，我們都沒有退路，無論是我，還是你，還是其他任何人——如果敗了的話，就算能僥幸從戰(zhàn)場上逃脫，在這種地方也肯定活不下來吧。”
少年伸出了手，和斯特凡尼婭的手撞在了一起——和她一樣，他的手也握起了拳。
“但是，沒有任何慌張的必要，這次你并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在指揮，在奪回自己的家園。之前，彼得·阿隆和其他的野心家有著金錢，有著軍隊，有著權(quán)力，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無敵一樣，但他們唯獨沒有朋友，沒有民心；你是一個知道那些所有的平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的人，是與大多數(shù)人站在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人——所以，斯特凡尼婭，來吧，和我一起鼓起勇氣，挺過這次的戰(zhàn)爭吧。”
“......好?！?p> 沉默良久之后，少女才作出了自己的回復(fù)，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句低語：
“......挺過了戰(zhàn)爭，黎明真的就會來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