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未至,天地已然變色。
劫云被生生阻滯,大地皸裂,蔓延開無數(shù)條蛛網(wǎng)般的裂縫。
漠天行深吸一口氣,朝天一聲怒吼:“來吧?!?p> “天術(shù),一重山境!”
終于,百丈山岳壓頂,漠天行倉促間以陽火布置的火焰屏障,不過半息就被撲滅。
巨岳壓身,雙手托舉之下也僅僅只維持了一息。
“碰“的一聲巨響,這一術(shù)法形成的山岳便和大地彌合,不留一絲縫隙。
即使真正的山岳也沒有它堅固,大地徹底崩裂,碎石翻滾,不斷落入江水之中,直到此處山巒崩塌,掩埋了大半河道。
這一道術(shù)法,竟是摧毀了整整一段山脈,顯然慈昂全力而為,下了死手。
“慈昂,你欺人太甚!”天空中傳來飽含怒意之聲,如果此刻漠天行還能聽到,一定能認(rèn)出來者是玄真宗青脈脈主祁禎。
玄真宗負(fù)責(zé)出面交涉的正是祁禎。
原本應(yīng)該由祁禎盯著慈昂,不讓慈昂有越界的機(jī)會。
但是祁禎非但沒能看住慈昂,還被慈昂擺脫,直接深入到了玄真宗轄界深處,并且不顧兩大宗門之間長久以來的默契,對宗內(nèi)小輩下了死手。
對祁禎來說,在自己眼皮底下發(fā)生這樣的事,實在難辭其咎。
“慈昂,你一個堂堂歸虛境強(qiáng)者,竟然對入門不久的煉氣境小輩出手,還使出天級術(shù)法的必殺一擊,就不怕被世人恥笑么?”祁禎一肚子悶氣,竭力控制自己不發(fā)作。
“哼,本座做事,從來不會拖泥帶水,要做就做個徹徹底底,要殺也殺個干干凈凈?!贝劝豪湫Φ溃凹热荒阈孀诓荒芙o我鎮(zhèn)魔寺交代,那老夫便以自己的方式來討一個公道?!?p> “慈昂,你這是挑起兩宗事端,后果你可想清楚了?”祁禎指著慈昂道。
慈昂一揮袖袍,天地間有隆隆聲響,他看到空中的劫云漸漸散去,知道漠天行非死即殘,朗聲道:“祁禎,你還沒資格和本座這樣說話,本座今日愿意與你多說幾句,完全是看在浮塵真人面上?!?p> 祁禎面色青白交加,正要發(fā)作,慈昂不耐煩道:“今日就此做罷,我鎮(zhèn)魔寺自會查明真相,若是與你玄真宗有什么瓜葛,就不會像今日這么簡單了事了?!?p> 祁禎看著慈昂遠(yuǎn)去的身影,面色鐵青,心中憤懣,卻又無可奈何。
他返身去尋找漠天行,看他是否還活著,一道曼妙身姿攔在他面前。
祁禎見了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語氣生硬道:“梁脈首,你既然早在此地,為什么不出面救下漠天行?”
梁飛燕紅唇微勾,淡然道:“掌教的意思,以慈昂一掌換取事態(tài)的平息,是很劃算的一件事?!?p> 祁禎一時語噎,吐了一口悶氣道:“這也可能會失去宗門的未來?!?p> 梁飛燕笑道:“呵,祁脈主或許小瞧那小子了?!?p> 祁禎面有慍色道:“脈首此時出現(xiàn),刻意阻我去路,若我不去施救,那小子還有活路可言?”
“你若真去施救,保不齊慈昂還留著后手,就等著有個借口出手,到時祁脈主可護(hù)不住?!绷猴w燕側(cè)身讓道,淺笑道:“何況那小子未必就這樣死了。”
祁禎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風(fēng)姿卓越的五脈之首,停駐了腳步道:“此話怎講?那慈昂歸虛境巔峰的全力一擊,即便換了我也未必能無傷接下,漠天行縱使資質(zhì)超凡,體魄強(qiáng)悍,畢竟境界低微,如何能在此招下生還?”
“不如暫且看看吧,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绷猴w燕轉(zhuǎn)身化作香風(fēng)遠(yuǎn)去,不再理會祁禎,“掌教的意思,此次亦不會追究祁脈主失職之過,畢竟要攔下慈昂,確實有些為難脈主你了?!?p> 祁禎老臉一紅,嘆了口氣,掌教既有舍棄漠天行之意,自己是不便出手了。
他朝崩塌的山崗?fù)艘谎郏坏民{云而去,但到底心有不甘,回宗之后他會派本脈弟子前來探查,好歹要知道漠天行的生死。
正如祁禎所言,巨岳臨身,漠天行擋無可擋。
如果不是成就了特殊的轉(zhuǎn)金之骨,他早已在接觸的一瞬間就被碾壓成肉餅。
此刻他已毫無知覺,被裹挾在無數(shù)的亂石之中,沖入到江河之底,隨波逐流。
全身從外到里,不管是皮肉,還是骨骼,乃至腑藏,遍布無數(shù)條裂紋,仿佛輕輕一戳,就會全部碎裂開來。
關(guān)鍵是那處幾乎已成氣海規(guī)制的氣穴,被封上了厚厚一層土系靈氣,阻斷了人身與外界天地精氣的交換,融陽訣因此遲滯,無法運轉(zhuǎn),不能幫助身體恢復(fù)。
而氣穴之中,情景凄慘,不再是海闊天空,艷陽高照,蝶雁雙飛的壯闊景致,而是一副天地昏暗,??菔癄€的末日景象。
干枯的海床正中矗立起一座灰黃的山岳,黃沙彌漫,遮蔽了六彩彈丸失去原本的光澤。
漠天行體內(nèi)幾乎沒有精氣流轉(zhuǎn),只有烈陽石和陰月母石所在的兩處竅穴,借著竅壁上壓裂出來的縫隙稍稍彌散出一些精氣,幫助漠天行強(qiáng)行撐著一口生氣。
但這樣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無法自主吸收外界的水系精氣,結(jié)局不是力竭而死,就是溺水而亡。
倏忽間,水底淤泥里、亂石之中不斷有枝條生發(fā)而出,交織形成一個一人多大的圓球?qū)⒛煨邪饋怼?p> 圓球中根系遍生,迅速將球中的水分吸干。
根系褪去,綠葉生長,泛著綠光,散發(fā)出濃濃的生命氣息。
這一切在短短的數(shù)十息之間發(fā)生,生命氣息無聲滋潤著漠天行,修復(fù)著他體表的創(chuàng)傷。
江邊數(shù)十丈之下的土地之中,槐蔭老人盤膝而坐,雙手結(jié)印,默念法訣,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面有疲憊道:“既要保住公子的命,又不能讓慈昂那個老禿驢察覺,還真是難啊?!?p> 槐蔭老人一直潛伏在土地深處,伺機(jī)而動。
他本是槐樹千年化形修煉而成的妖族,最擅長木土兩系術(shù)法,晉級虛丹期后,本命天賦能操縱十里范圍內(nèi)的所有低階植物為己用,若是更進(jìn)一步,甚至可以做到一定范圍內(nèi)無處不在,無物不可用。
槐蔭老人反復(fù)思量始碧元最后講的那些話,揣測這位碧海元潮宮宮主的用心,在救漠天行一事上不惜代價,花了大心思。
“相信公子洪福齊天,經(jīng)此磨難,不退反進(jìn),終會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