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次品
車子很快開到醫(yī)院，警署的車在后面跟著，把尸體從醫(yī)院后門運上去，送到加瀨醫(yī)生的檢驗室中，警察們就匆忙離去，只留下淺野刑警和一名負責記錄的警員。
不過，這名警員并不陌生，廣仁對她很有印象，是對死者尸體有著充分興趣的中村美越小姐。
她對尸體的興趣超越了警署所有人，說是有某種癖好也不為過。
在男多女少的警署環(huán)境中，盡管中村小姐長相平平，多少也應(yīng)該有人追求，但在她的這種興趣之下，卻從未有過交往。
此刻，中村小姐正死死地盯著加瀨法醫(yī)的動作，看著尸體一件件取出來，眼里充滿了樂趣。
這眼神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身著嚴肅的警員身上，更應(yīng)該在滿身是血的屠夫眼中。
淺野很不適應(yīng)這狀況，拉著廣仁走出醫(yī)院，站在醫(yī)院院子里的樹下，點起了香煙。
廣仁清楚他的感受，笑著揶揄：“你手下的警員都能讓你這么頭痛，你是怎么做上刑警的？”
“這……不能怪我啊?！?p> 淺野露出憨厚無奈的樣子，狠狠地抽了口煙，煙霧在這寒風中越發(fā)顯眼。
門口忽然傳來馬蹄聲音，是一輛馬車，停在醫(yī)院門口。
一個年輕男人從馬車上走下來。
手上綁著繃帶，身上衣服通體黑色，十字架掛在脖頸下方。外加莫名嚴肅的妝容，與向后梳著的頭發(fā)，這男子看起來有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廣仁向淺野悄聲問道：“這男人你認識嗎？我怎么從未見過?！?p> 淺野刑警看了一眼，先跟走到近前的年輕男人打了個招呼，再回過頭來。
“這位是教堂神父，來這里已經(jīng)兩年了，哎……你不信教，自然不知道。”
“說起來的話，這家伙長得算是好看，這兩年去教堂的年輕女人越來越多了。”
廣仁微微點頭，沒有說什么，身旁淺野刑警對年輕女人的批判，一句話沒有進到心里。
煙抽完了，扔在地上，兩人走回到醫(yī)院里面，剛好遇到站在診室門口等待的年輕神父，淺野刑警不得不停下腳步寒暄幾句。
“好久不見，你這手是怎么了？”
“前幾天收拾衛(wèi)生，不小心被十字架劃傷了，多謝您的關(guān)心啊?！?p> 神父彬彬有禮的樣子讓人喜歡，怪不得能受到歡迎，這不只是長相的緣故。
“不嚴重吧？”
“沒什么關(guān)系，傷口不深，我擔心會被感染，就來醫(yī)院處理一下，今天是來解開繃帶的?！?p> “還請多注意啊?！?p> 淺野刑警說著，便向加瀨法醫(yī)的檢驗室走去。
身后神父還在念叨著上帝保佑的話語，廣仁看了他一眼，感覺這是一個信仰十足的家伙。
等到兩人走到檢驗室里面，加瀨小姐已經(jīng)把紙條排列在桌子上，這些都是從黑色袋子里面找出來的。
廣仁粗略地看了一眼，感覺有些失望，大部分都是殘次品這三個字，沒有更多的信息，唯有一張紙條不同，上面寫著一行字。
“近乎完美”。
“這張是美木赤子的腿部尸塊中帶著的。”
加瀨法醫(yī)解釋著，用沾滿血的手拿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口，這一幕讓廣仁有些頭皮發(fā)麻。
但在中村小姐眼中，卻浮起了崇拜的色彩。
淺野刑警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小冊子，翻開看了一眼，說著：“按照之前的調(diào)查，這美木赤子的腿部和姿色較為出眾，唯有腰部不怎么標致。”
“這事情你們進去看看就是了，尸塊都放在里面?！奔訛|法醫(yī)指了指閉緊的門。
一旁的中村小姐緩緩湊上來，期待地問道：“那個……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做個匯報?！?p> “去吧去吧，別亂動什么就好?！奔訛|法醫(yī)痛快地答應(yīng)，下一刻中村小姐就沖進了里屋。
而廣仁盯緊著眼前的紙條，腦子里不斷思索著。
片刻之后，在加瀨法醫(yī)的咖啡快要喝完的時候，廣仁終于開了口：“簡單來說，這兇手是個急切想要表達的家伙。”
“如果只是單純地做出三段尸體這樣的作品，無需在這些舍棄的部分中放入紙條，然而他這么做了，可以說明他想展示的欲望極為強烈?！?p> 淺野點點頭，卻不出聲，生怕打斷了廣仁，廣仁這個毛病他早就習慣。
“這些文字極為工整，顯然不是尋常人可以寫出，應(yīng)該是有文化并長期寫作的人，才能留下的筆法，這可不是退役老兵能寫出來的?！?p> 戰(zhàn)爭剛剛過去幾年，即便是之前有過基礎(chǔ)，在感受過槍管轟鳴之后的雙手，也難以寫出好字。
這一點在這個時期極為關(guān)鍵，大部分案件的兇手都與戰(zhàn)后老兵有關(guān)，如果可以排除掉這個方向，警方可以更加輕松。
因此，淺野刑警在聽到這一點之后，立刻記錄在冊子上，并特地注明。
“按照之前的思路，能夠綁架三名女子，實施分尸工作的人，不應(yīng)該是女性，我們可以得出……等一下，加瀨，你對三段尸體的縫接手法是怎樣的看法？還請仔細說明一下?！?p> 廣仁盯住加瀨法醫(yī)的眼眸，此刻他眼神不再如往日那般懶散，夾雜著犀利的神色。
這一點卻讓加瀨小姐打起精神，甚至心跳加速，少見的害羞起來。
“懂……懂得醫(yī)術(shù)，但手法不怎么高明，或許……沒有經(jīng)過練習，還不熟練，總而言之是個新手?！?p> 加瀨小姐在心跳加速的同時，說話的樣子與往常很不一樣，但廣仁并未察覺，更不用提大大咧咧的淺野刑警。
“那么就可以得出結(jié)論了，兇手是一名男性，對醫(yī)術(shù)有了解，長期工作于文字方面，或者工作需要大量的寫字。并且在藝術(shù)方面有強烈的偏執(zhí)，而且冷靜聰明，毫無人性?！?p> “冷靜聰明？”淺野刑警對這點有些質(zhì)疑，在他腦海里，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絕對算不上冷靜的家伙。
廣仁直接回應(yīng)道：“可以做出這種殘忍事情，并且沒有留下絲毫馬腳，這絕不是馬虎的人可以做到，唯有極度冷靜，且心理扭曲的家伙，才可能做到！”
“要知道……咱們現(xiàn)在得到的所有線索，都是他故意留下的，除此之外，咱們一無所獲。”
這一點讓廣仁有些慚愧，他曾在夜里思索過，若是自己來做這樣的事情，不談能否如此冷血，單是謹慎仔細的方面，完全不可能做到兇手這般。
甚至那憑空出現(xiàn)的床上尸體，都是自己無法理解的部分。
“是啊，你說得對?！睖\野妥協(xié)般的承認道，嘆了口氣：“正是這樣的人，才讓人感到麻煩，若是在其他領(lǐng)域，肯定能成為很厲害的人吧?！?p> “抓住他，才是警察的職責呀。”
廣仁有些疲憊地回應(yīng)，在自言自語的過程中，會消耗掉他許多精力。
但如果不說出口，他的思路就會堵塞，從很久以前就如此了。
“我該進去把尸體整理出來了，而且，那名中村小姐，進去的時間有些長了?！?p> 加瀨法醫(yī)想起了這件事，急匆匆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