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意相通
易竹心情復雜地咽下最后一塊薄餅,喝了一口果蔬汁。
對面的黎釋以為易竹會有所表示,可是眼前的女人只顧著吃東西,什么反應也沒有。
黎釋內心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平日里易竹點到為止的行事風格讓他十分欣賞,可此時此刻他卻希望她能表現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就算她不問,他也要說出來!
平常夫妻可以用“愛”消解彼此之間的很多疑慮。
可是對于他們這種特殊的夫妻而言,要愛沒愛,要情沒情,只能靠限度內的坦誠加強兩人之間的聯系,使得有些無情的利益聯姻看起來有些人情味。
當然,這只是黎釋執(zhí)意攤開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那一點難以抑制的小心思--他近乎迫切的希望對面的女人能夠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為了穩(wěn)固這樁利益婚姻。
有些時候,或者說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將易竹作為獨立個體,而非是作為易族小姐看待的。
他對她的一些行為心思,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對她本人的試探,交涉,而非受制于她背后易族勢力的驅使。
“竹兒,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原因不重要,無論是什么原因,主動權都在你手中不是嘛!你可以隨心所欲選擇是否利用手環(huán),你所有的選擇都是你單方面擁有主動權的體現…多問一句又有什么意義呢,也改變不了你手中握有主動權的事實…”
易竹表面上不以為然的說道,心里卻在想黎釋這么執(zhí)著,莫非是還想讓她對他施舍的一丁點“人權”感恩戴德?
不過,像黎釋這樣精明的人應該不會有這么愚蠢的想法…吧…
“當然有意義,我沒有采取用手環(huán)監(jiān)視你的行為最大的意義在于我充分尊重你的個人自由!
即便我們兩人的身份所牽扯的利益允許我的這種行為,我也沒有將這種監(jiān)視行為合理化,正當化…”
黎釋停下手中切薄餅的動作,抬頭看向易竹。
易竹注意到黎釋的目光,暫時放棄了進食,兩人四目相對。
“盡管我們兩人之間所達成的婚姻契約的確起到了維系兩族關系的效果…
但是,在我心中,你并不是維系兩族利益的工具,你可以是易族身份貴重的小姐,可以是一個或普通,或任性的易竹,也可以是黎族夫人,所以我不會…”
黎釋眼神中的真摯和鄭重瞬間吞噬了易竹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只能呆愣的望著黎釋,全無反應。
看到易竹如此失神的黎釋同樣陷入了混亂。
他以為將一切攤開后,易竹會像以前一樣爽朗一笑,或者是適時的調侃他幾句后,冷靜真摯的表達她的謝意,然后雙方達成又一和諧相處的夫妻之道。
可是易竹的反應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期,她的眼神褪去了平日里最常流露而出的冷靜,漠然,散去了時時刻刻警覺與防備的氣息,就連臉上最常表露的俏皮,溫柔也不見蹤影。
他從此時此刻的女人身上只能看到一絲茫然哀傷之氣,雖不濃重,卻讓他心跳陡然加速,此時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著,可是莫名局促的黎釋并沒有移開眼的打算,或者說他的目光根本沒有辦法從一個這般“柔軟”的易竹身上移開。
他生怕一閉眼,這樣的她就會消失不見。
過了一會兒,易竹似乎認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稍稍偏移了視線。
緩慢的轉起了手中的餐叉,似乎有些不安。
易竹從小就對告訴自己,她可以不是易竹,她甚至可以不是易塵的妹妹,但她不能不是易族人,不能不是易族大小姐,為易族而活,為易族盡責是她的使命,是她的職責!
當易族人所有人都小心呵護她,讓她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的時候,她的這種想法愈發(fā)強烈?她沒有理由,更加沒有資格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毫無怨言的庇護!
所以她暗自下定決心,只要易族需要,無論讓她做什么,她都毫無怨言。
就像這次聯姻,就算不是她主動,而是別族率先提出,只要她不想,易族上下不會有任何人會強迫她,她可以繼續(xù)做一個快樂的大小姐。
可是她嫁了,心甘情愿的嫁了,因為她放棄了僅僅作為易竹這個人所需要的情感需要。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一個與她只有利益聯系的人,對她說她可以是易族小姐,可以是易竹,可以是黎夫人…
易竹明白黎釋是說她可以成為滿足她自身情感需要的任何人,在他心中,她不必完全舍棄自身的情感需要,他也不會將外界壓力作為剝奪她情感需要的借口。
就在這時,她從黎釋身上感受到了只有從哥哥身上才能體會到的完全的安心感。
黎釋的體貼帶來的安心感讓她產生的并非是欣喜,恰恰相反,隨之而來的是茫然和悲傷。
易竹意識到不只是她,她面前的這個男人也在付出和犧牲,可即便如此,也不見他有何悲戚之色,只是不知道這個愿意尊重別人的男人,他會不會給自己一個自由自在的機會…
一想到這些,易竹對眼前的男人有了一絲憐惜,同樣為他的身不由己感到憂傷…
“夫君…”易竹開口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往常鎮(zhèn)靜的模樣。
“謝謝你的體貼,不過呢,為妻可沒有夫君你這么體貼入微,你娶了我,就不能是以前那個黎族的浪蕩少爺了,你得時時刻刻記住你是我易竹的夫君,當然,同樣,我也會時刻記得我是黎釋的夫人!”
黎釋嘴角翹起,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他身體前傾,靠近易竹。
“夫人這是在宣誓你對我的所有權嗎?”
易竹歪著頭,笑容俏皮。
“當然嘍,我是你夫人,在我這里,你可以不是黎族少爺,可以不是黎族主事,可以不是老大,可以不是兒子,只是我的夫君而已,我當然擁有對你的所有權嘍,你有什么不滿嘛!”
黎釋叉了一塊薄餅放進嘴巴里,笑容明媚,眼中的光芒可與日光比擬。
在他心中,她可以擁有任何身份,在她身旁,他可以忘卻很多身份。
他將她放了出去,她將他圈禁起來。
他們都將彼此從自己的責任中暫時解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