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都尉平淡一笑:“我們不會怎么樣,最多是被降職減低俸祿少領幾石米,我只是看不慣夏國使臣威嚇裴大人,他一個文弱書生哪里能捉到嫌犯,可這位大人的性子我很敬佩?!?p> 少女靜靜聽著,她想起軒轅無痕說過的話。
“不出這個晚上就能知道?!?p> 飯后,付姬特地讓少女穿著她買的靴子短襖,她要為她張羅合適的配飾,這樣住在家里就不會讓奴婢們笑話了。白嫂為她整理貼身更換的衣服時,從肩膀上拾起一撮細細的白絨毛。
看樣子,這丫頭心善人還仔細,都將那白鸚鵡照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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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姬為她布置的內院干凈廂房里,她睡到了日頭偏西,白嫂在廚房給她留了煎餅就怕她不定點的肚子餓了想吃。她一吃了東西就腳步輕快地出門了,還是城西的另外一個山邊。
那個山凹里有些荒僻,可這里一走下來就是市集,需要從陡峭的山道上行走一個多時辰,冬天樹葉落盡就將山凹里一個古剎的影子露出來。那座古剎不大,一座禪院一處高塔一處菩薩殿。
山門敞開,左側菩薩殿前盤桓的老核桃樹枝縱橫密布,少女踩上樹杈就能暫居高位將后面禪院里看個清楚。
禪院廚房的柴灶上燒著熱水,一手添加柴火歇息會兒,再兩手在繡花繃上精心地繡著牡丹花的人,衣裳雖舊可是好料子。
她反復看了個仔細,連那人身后有一籃子熟的荸薺都看見了,她跳下核桃樹,從一個麻布袋子里掏出一團軟乎乎的東西摩擦在臉上。
那是付姬在廚房腌制的桑葚。
這時節(jié)的柴火都是桑樹枝和梨樹新枝,半濕的柴燃燒出來的火焰帶著篳篳的聲音,那人又起身用葫蘆瓢添加了水到大鍋里即可將少女的腳步聲掩蓋了。
她一身男子衣裳,又將眉眼涂抹了暈開的桑葚汁,頭上兩個發(fā)髻簪上了鯽魚的尾巴支棱著,滿頭都是魚的血腥味。
她做這些事兒的動作,精準完整一氣呵成。
這樣的她將那繡花女子從背后勒住的時候,對方心跳的嘣嘣的連她都感受得到,才一瞧見她血色眉眼的女子立刻又被她一抬腿掃倒在地上。
她從腰里摸出來一排尺把長的大魚骨,一面被她整排敲掉成了梳子樣的利器,她將這利器抵到那人頸上。
常在灶房忙活,她對付各種活蹦亂跳的可以吃的物什都很有一套折磨的狠本事,掉轉魚骨將那尾刺毫不留情地插進女人頭皮,不死也能把人嚇得夠嗆。
那人用手一摸就摸到她的頭皮流血,大著膽子偏頭看她一眼驚愕:“是你這個臭丫頭跛腳!”
她在心里罵一句:“你才跛腳呢你全家都跛腳!”結果是她又給這人右邊臉頰上一尾骨尖刺扎下去,那人開始顫抖:“別,有話好說,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這丫頭還真是的,碰上什么就拿什么當利器戳人。被扎了臉和脖子的人再也不敢動了,她真的怕了。
小丫頭用那把魚骨頭排刺伸到對方鎖骨上方,那里是致命處,她右手抵住,左手將她后頸下壓。這女人臉頰上的血已然滴下來,她就算搶過來魚排刺也會被她的手勒住脖子喘息不得。
少女的眼睛不大,被涂抹的紅紅一圈,發(fā)髻上有些歪的魚尾巴腥味沖天,再配上她粗糙分外有力道的手腕,頓時讓人感到心里發(fā)寒。
今后,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需要銀錢的地方很多,從這奸佞女子手里多得一些算一些。
她左手伸進去她的里衣內一掏就是三塊罕見的金幣,來這里之前她不完全確定是這女人,現(xiàn)在證據(jù)就在手里了,看她怎么否認。
被扎了臉頰的女子名叫燕兒,本來也是品香閣的奴婢,因為被一個異士看上贖了出去,最后聽管胭脂庫的那女子說這個燕兒就是管著寺院的。偶爾也下山陪伴那位異士,收取香火錢,底下還有幾個奴婢供她使喚,這日子比在品香閣別提有多逍遙了。
從前,只要她出來城里遇見這燕兒就極力攛掇她跟著她到禪院里幫忙,其實就是變相成為她的奴婢,每次都被她躲開不理會。
“你怎么就一個人?你得到了好處就處置了她們?還是你吃素裝樣子?”她問燕兒,右手那魚刺絲毫不放松抵住對方頸子。
“你想要什么啊?我臉上好疼!”女人嬌滴滴的嗔怪她,她記得少女一直都是吃不飽肚子的,眼波一轉向身邊那籃子荸薺:“都給你,這個敗虛火味道也很甜?!?p> 少女右手向后給了力,魚骨頭排刺入了頸子,頓時鮮血涌出來的比臉頰上還急。
再能忍疼的狠角色對上她那雙斜角上揚的細長眼,立即心跳急速:“別殺我,我說,我說就是了!”
以前在品香閣就聽人說這丫頭心氣不缺,性子也狠辣,她不僅僅有乖巧溫順的一面,虎狼窩里過日子的,她就算悄悄地殺了人也不會有人立刻想到她頭上。
能被這丫頭找來這里,她希望別太吃虧。
少女沒放松,她眉頭緊鄒。
她爬上這山路就費了一個多時辰,力氣比平常還不如的她不能給機會讓燕兒恢復囂張氣焰,她僅僅是用一招快狠準就暫時拿住了她,若等她一回神她一準處于劣勢。
燕兒無奈大口喘息著:“是有人找到我了,還帶走了我那三個奴婢,他們問我可還記得你的模樣,我就照實說了?!?p> 不用誰提醒,她就能想到這點,品香閣出事后,官府清點焚燒的遺骸一對人數(shù)就知道少了她。
“他們必定說過讓你將我的行蹤告知有重賞,說!那個人是誰?不說我勒死你!”少女摸索著口袋里的金幣依然知道這就是那些人給燕兒的豐厚報酬。
燕兒慢騰騰地開口:“我說,但你別讓他們知道是我說的,否則我?guī)煾富貋砭桶盐抑鸪錾介T了!”
“誰?”少女冷咧目光帶著那團染紅的光芒,多看一眼就如同看見了神秘恐怖的力量迫使她趕緊回答:“就是城南大禹廟附近的金夫人,你過去那里一問人就知道了。”
少女略有耳聞,這姓金的女人本事大人脈廣。
她從品香閣內就聽說了,這胖女人金夫人在都城澤邑也開著典當行,她的典當事業(yè)非一般當鋪可比,她一開就是附帶小茶館酒肆地下賭場。據(jù)說她丈夫一成親就病死了,留下來的家業(yè)在她手里壯大了好幾倍。以前白樓里幾個戲子總是說金夫人多么多么大方,哪個小白臉跟她時日長過一年的就可在樂城置辦一座小院,奴婢鸚鵡獵犬都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