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臉。睜開朦朧睡眼,看見天色已經(jīng)全部暗下來了,我坐在草坪上,不知何時枕著鐘云朗的手臂睡著了。
“鬼來了?!?p> 他搖醒我,輕輕說出了這幾個字。
鬼?
我打了個寒顫,真的有鬼嗎?
我們?nèi)齻€悄悄潛入書生的宅子,屋內(nèi)除了一個房間閃著燈光,其余地方都黑得伸手見不著五指。我們靠近房間,透過穿紗看見書生,還有……還有
女鬼!
我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壓著害怕的感覺,繼續(xù)偷窺。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那女子面對書生,背對我們,看不到正臉,語氣像是生氣,又像是害怕。書生只是盯著女鬼的臉,什么也沒說,反而悠哉坐了下來。他的臉色居然沒有像早上時那樣的陰翳,只是白,白得像是身體的血都已經(jīng)被抽干。
“我就知道是你,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還想怎樣!她們都瘋的瘋,死的死了,你還想怎么樣??!”那女子越說越激動。
“我要你們償命?!睍恼f著,從身上拿出了一幅畫,放到桌案上,在女鬼面前攤開。
只見女鬼見了畫,呆了一瞬,又突然失聲尖叫了起來,一手推翻桌上的畫,朝著房門沖了過來,跑了出去。
哪里是什么畫皮鬼,有影子有臉,分明是鎮(zhèn)上的姑娘,我跟著姑娘,追了上去。
那女子荒不擇路,沖到了后院,在后院里瘋瘋癲癲亂跑亂撞。
“站住!別跑了!”我怎么喊她都聽不見,幾經(jīng)辛苦終于追上她,住著她的肩膀想拉住她,不讓她亂跑,結(jié)果她力氣異常大,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大利也趕過來了,幫著把她鉗住了。理了理她亂做一團的頭發(fā),才看清她的臉。
清秀女子的唇上,深深的烏紫色,鐵青色的臉,眼睛緊閉,比起梅兒當(dāng)時的樣子,恐怖十倍,嘴上還一直呢喃。
“不是我害你的,不要過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過來。”說著胡話,還叫了起來。
我和大利把她拖到墻邊,想試著喚醒她。
突然,她的雙眼一睜,死死地盯著前方,伸直雙手拼命掙扎,好像真的看見了畫皮的女鬼向她剝皮。
她掙扎的越來越激烈,把大利都抓傷了,掙開了他的控制,跑了出去,我們趕緊再跟上。女子跑到門口,看到花壇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是一聲大叫,直直沖著最近的樹身,用力一撞,聽見一聲巨響,大利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
“別看!”
眼前只能看見大利的掌心,我知道不好了,拂開他的手,跑到女子倒下的樹前。她的頭上撞開了一片,深得可見白骨,暗紅色的血成股留下,流過怒睜的雙目,臉上手上全是傷痕。
我呆在女子的面前,看著她恐怖的死狀,渾身無法動彈。瞬間,腦里一片空白。
先聽見耳邊嗡的一聲長響。緊接著是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比任何一次的跳動都劇烈。
然后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希兒!希兒!希兒!”大利接住了我,摁住我的人中,叫醒我。我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女子的臉,啊的叫了一聲。
“沒事了沒事了,別看就行了?!?p> 呼吸呼吸呼吸。冷靜想想,對,女子跑了出來,我和大利追著,然后她撞到了樹上,我看到她,就暈倒了。
須臾之間發(fā)生的事,竟有種過了漫長一天的錯覺。
“她還有氣嗎?”
“沒了。”
“你能走嗎?你先進(jìn)去找鐘云朗,這里……這里我處理下?!贝罄哪樕埠懿缓每?,估計他也沒遇過這樣的事情。我應(yīng)了一聲,扶著墻走了回了內(nèi)堂。
看見書生拿著畫站在樹下,鐘云朗站在離他一丈遠(yuǎn)的位置,像是也受了傷,沒有輕舉妄動。
“她們都是我殺的,是她們罪有應(yīng)得,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們走吧。”
“為什么要?你為什么要害人?你給她看了什么東西?”我急匆匆,生氣地質(zhì)問他。
“看了什么?給她們看了什么……看了什么…”書生突然自己自說自話,打開了手中的畫,舉起那幅女子畫像,對著月光看了起來。畫中女子的臉上,有灘黑斑,不知是不是占了什么污漬,他自顧的摸著畫中人的臉,滿眼的愛惜。
“看的,是天下掉下的一半月?!彼p輕的說了一句,一臉釋懷的笑,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瓷瓶,對嘴喝了下去。鐘云朗箭步上前,也沒能打住他突如其來的動作。
書生喝完藥,倒在地上,拿著畫朝桃樹邊爬去,五官開始流血。我又想起剛剛女子的畫面,雙手雙腿抖得不行,我抓住鐘云朗的手臂,動都動不了。他扶著我,走得離書生近些。
書生艱難的爬到了樹下,靠著桃樹坐了下來。閉上了眼,像是突然看見了美麗的畫皮女鬼,心滿意足的笑了。
“你看,我終于畫好了?!?p> 說完,他就一動不動的,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