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平復了心情,才找人來問話,想知道翠意與阿弟怎么樣。
山荷進了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容華行了禮,因她見識了容華的堅韌不拔、肝腸似火,心中格外對她敬重,從前有的自命清高,在容華面前也通通消了。
容華掩去一切神色,臉上盡量顯得和善,言語間也作尋常語氣。
“山荷,翠意可好?之前可受了什么傷?”
山荷見容華從床上站了起來,身上穿得單薄,便極有眼色走了過去,給容華披了件衣服。
“回公主的話,當日王爺把昏迷的翠意姑姑帶了回來,翠意姑姑醒來之后,聽到公主墜崖的消息,當下就吐了血,又昏迷了數(shù)日?!?p> “后來,今上把翠意姑姑接入了宮,翠意姑姑才慢慢好些?!?p> 容華聽說翠意好些了,才放下心來。她摸了摸身上披著的衣服,便朝山荷笑了笑,表示感激山荷的體貼。
“公主,您不用擔心。我們已向?qū)m里報了信,山荷估摸著,今上與翠意姑姑已在來許府的路上了?!?p> 山荷一邊幫容華整理亂發(fā),一邊向容華回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親昵。
容華聽到翠意與阿弟要來,心中高興極了,可突然又想到,自己剛剛受了許多的屈辱,又忍不住有些委屈,她想流淚,可終究忍了下來。
“山荷,你去準備些冰茶來,今上愛喝這個?!?p> 山荷應了一聲,幫容華梳了頭,才走了出去,張羅冰茶去了。
容華走出房門,站在窗外,遠遠地向前眺望,想看看阿弟與翠意來了沒。
日光漸漸偏移,如奔騰不息的溪水,匆匆而去,從來不知回頭。
容華一直望著梨白院的門口,直望到日光藏匿,夜色悄然而至,也沒望見一個人影。
但容華舍不得進屋,仍舊站在窗外,心中總覺得阿弟與翠意就快到了,只癡癡等待。
江流石洗完澡,吩咐人把他移到窗邊坐下。
又吩咐人開窗,他自己則拿了帕子,就著窗邊,細細擦拭濕了的長發(fā)。
月光從窗外泄進來,就如霜一般白,卻顯得冷冷清清。
江流石抬頭看了一眼月亮,那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美得驚心動魄。
他撫了撫自己的濕發(fā),喃喃自語道。
“要是公主在,有這樣好的月色,我必不覺得冷清?!?p> 江流石突然想到公主發(fā)現(xiàn)溪流的那日,公主給他洗了發(fā),拖著他回山洞的時候,也是這樣好的月色。
我的公主,不知你好不好,王爺說要讓你吃些苦頭,也不知要讓對你做什么。
如果可以,流石愿意替你受千倍萬倍的苦。
江流石把帕子遞給仆童,仆童極有眼色的遞給了他牛角梳,江流石拿了過來,一下又一下的梳著那些黑發(fā)。
一時間,發(fā)香混著體香,滿屋都是醉人的香氣,連江流石身旁站著的仆童,也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江流石倒不關注那些香氣,滿心里只想著公主,想著將近一日未見著她,心中空落落的,又帶著些煩愁。
月光明晃晃的,總讓他想到與公主共度的那些月夜,甚至那些曾經(jīng)讓他煩不勝煩的柴木灰,在他的回憶里,也變得不可或缺,甚至是可親可愛來。
“小秋兒,你去在窗外生些火來,不要用炭,用新鮮的柏樹枝來熏煙?!?p> 江流石現(xiàn)在無法去瞧容華,可實在太想她,便只能用這些時日聞慣了的熏煙來緩解。
站在江流石旁邊的仆童小秋兒,著實有些奇怪,他有些不敢確定,便低低的說道。
“公子,這樣熱的天,再燒火熏煙,怕是更熱了,公子剛剛的澡便白洗了?!?p> 江流石把牛角梳放下,只專心抬頭賞月,兩只手也像前伸去,沐浴在月光之中。
“這里有些蚊蟲,熏著煙驅(qū)趕它們,況且,我剛剛洗了發(fā),生了火剛好烤干我的發(fā)?!?p> 小秋兒搔搔頭,著實有些不解,公子這是怎么了?按理說,有蚊蟲,許府有得是驅(qū)蚊的熏香,想烤干發(fā),用無煙炭更好,干什么非要用柏樹枝呢?
但小秋兒不敢再問,只得帶著滿腹的疑惑,去替江流石打點去了。
江流石定定的看著雙手,懷念起擁抱著容華的時候。
月光中的纖白細指,瑩瑩發(fā)光,好似呼應起了主人的懷念。
小秋兒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在窗外熏了煙,江流石發(fā)瘋似的嗅了幾口濃煙,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月光,熏煙,美人,竟出奇的貼合,如一副再合適不過的畫卷。
江流石聞煙聞得太急,終究嗆了嗓子,他捂著嘴,撕心裂肺的嗆咳起來,眼中也被嗆出了些淚。
可江流石仍然甘之如飴,聞著熟悉的柏木香,眼睛就算有了淚,也滿足得瞇了起來,仿佛得了什么珍寶似的。
我的公主,就算聞著熏煙,流石還是好想你。
公主,流石相思入骨,無藥可治。如今,流石才知,相思竟然如此磨人心。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yī)。
公主,流石想見你,好想見你。
公主,今晚月色真美。
公主,流石想與你喝茶賞景曬月光。
公主,你有沒有……,哪怕是一點點……,思念流石呢?
“阿石,你怎么穿得這樣單???咦?好好的怎么熏了煙?”
許墨徑直進了屋,順手拿了一件外套,便朝坐在窗邊的江流石走去。
許墨行到江流石旁邊,把外套給江流石披上,一雙眼卻居高臨下的掃過了小秋兒。
“你是怎么照顧江公子的?竟這樣馬虎?”
小秋兒嚇得直發(fā)顫,只曉得直直跪下去,不停地磕頭喊饒命。
江流石總算回過了神,他實在見不得小秋兒這樣,便轉(zhuǎn)過頭,向許墨解釋起來。
“你不要怪他,是我自己貪涼,又想聞些熏煙,所以才讓他熏了柏木。”
許墨聽了這話,眼角微瞇,叫人看不見他的神色,他揮揮手,示意小秋兒退下。
小秋兒逃過一劫,千恩萬謝的行了禮,方才靜悄悄的退出去了。
許墨看了一眼窗外的熏煙,冷笑一閃而過,他伏下身子,把江流石的頭扶正,隨后從身后擁著他,言語溫柔。
“我也愛這熏煙。阿石,要不是我們的人看到熏煙,我也不會這么快找到你。”
“這些熏煙,讓我們久別重逢,我很是歡喜。只是沒想到,我的阿石,也這樣領熏煙的情,不嫌它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