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在院外等著,院內(nèi),良之帶話給先生,顧南生聽后招來二郎,得知五郎身體確實有恙,他亦不敢多留五郎,四歲的孩童,不怕壽數(shù)有損,也擔心會夭折,這個他最為看好的關(guān)門弟子,自然多疼惜幾分。
秦珍在門外待了半個時辰,書童開門,領著五郎出來,五郎一見到姐姐便喊餓。
那書童聽了一副尷尬之色,低垂著頭不太敢看秦珍。
秦珍拍拍五郎腦袋,將方才在前面街角買的紅豆糕塞到書童手上,抱起五郎轉(zhuǎn)身走了。
書童握著手中糕點,腹中饑餓讓他想立刻打開,突而手一頓,腦中記起先生早上好像沒用早飯。
還是留給先生吃吧,他一天也夠勞心傷神的。
書童拿著糕點踏入學館。
回家路上,秦珍問五郎,“喜歡學館嗎?”
“喜歡,先生對五郎很好,就是肚子餓,先生也肚子餓的,我都聽到了?!?p> 他拍拍自己的小肚皮,指著肚子說,“跟五郎肚子餓時叫的聲音一樣的,姐姐,能不能送點東西給先生吃?!?p> 秦珍暗笑,看來,學館里從上到下都在餓肚子,不過,她弄不明白,讓學子們餓肚子,不怕他們回家告狀嗎。
然,回頭一想,古代讀書人,尤其師長,地位尊崇,等同于父母,學子們在學館只是餓肚子,算不得什么大事,若學到了知識,學子家中長輩頂多心疼一下自家孩子,但卻不會置喙先生過錯,就像良之背的那幾句,足以堵住任何人的嘴。
“明天給先生帶幾個素包子?!鼻卣湔f。
五郎嘟起嘴,“不能給先生帶肉包子嗎?”
姐姐做的燉肉好吃,他也想讓先生嘗嘗。
秦珍笑笑,“姐姐的銀子都交了束修,先生有銀子,姐姐沒有,肉包子給先生吃,那姐姐只能餓肚子,你說,給是不給?”
“不給?!蔽謇刹辉伎?,立即回答了秦珍,“五郎不想讓姐姐餓肚子?!?p> “果然是我親弟弟,姐姐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先生他啊,才不缺好吃的,你看他家房子那么大,仆人又多,哪里像缺肉包子吃。”
五郎歪著頭,是這樣嗎,姐姐說的很對,可先生肚子餓是真的啊,他想不明白,先生有銀錢為什么會餓肚子。
秦珍毫不心虛的套路自家弟弟,那位顧先生,好處隨束修一并給了他,為了嫁閨女的銀錢,讓學子們天天吃白菜豆腐,且量不足,都是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之時,飯都吃不飽,長期這樣,于身體無益。
她對顧先生的做法頗有微詞。
為證明家里確實沒銀錢,早飯,秦珍用大骨燉了半鍋湯,另煮了紅薯米飯,兩人就著半鍋湯,紅薯飯吃得精光。
晚上秦珍要殺豬,她從街上買了二十幾個素包子,幾包糕點,連同五郎再次送回學館。
她交待接五郎的書童,五個素包子和糕點送給先生,剩下的則轉(zhuǎn)交給二郎他們。
書童歡歡喜喜的應了。
這晚,秦珍再次磨刀霍霍把豬宰。
次日,秦珍想去市集買幾個大盆回來裝東西,豬肉都沒地方放了,走到半路,感覺好久沒有見到衛(wèi)末,遂想到醫(yī)館去看看。
“末哥哥,為什么這么對我,青平哪里做得不好,末哥哥這般冷淡?!?p> 秦珍一走進醫(yī)館前的那條巷子轉(zhuǎn)角,便聽見一道幽怨的女聲傳來。
她探出頭,只見醫(yī)館大門前,衛(wèi)末背對著青平郡主,負手而立。
“末哥哥連話也不想同青平說了嗎,你還在氣青平那天的魯莽,我解釋過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請你相信我好嗎。”
“不是。”
“什么?”
衛(wèi)末轉(zhuǎn)過身,望著青平的眼睛一片漠然,“長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幾時回去,我讓侍衛(wèi)送你?!?p> “末哥哥,你在趕我走,我為你而來,你卻要攆我走,母親要為我指婚,我跑來這里,你難道還不知曉我的心意嗎?!?p> 青平郡主面色慘然,眼睛泛紅,“滿京城誰不曉得我鐘意你,你還想躲到什么時候,我十八歲了,已經(jīng)是老姑娘,末哥哥?!?p> 衛(wèi)末神色冷然,嘴邊勾起一抹諷笑,他淡淡道:“你到底是在等我的世子之位,還是在等我,大家心知肚明,變成老姑娘與我何干,郡主莫要讓衛(wèi)某擔這等負心漢行徑的罪名,衛(wèi)某受不起?!?p> “末,末哥哥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青平眼睛閃了閃,指尖扭著衣角,嘴里強辯:“我喜歡你同你的世子之位并無半點干系?!?p> “是嗎,郡主傾心于我,為何不請皇上賜婚,長公主夫婦對獨女青平有求必應,郡主為何不請長輩做主,到王府提親?原因大家心里有數(shù),我亦非傻瓜,無非是我未承世子位,郡主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p> 青平聽了頓時慌了,話也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語不成句,“不,不是這樣的,末哥哥誤會了,母親她,她就是擔心,擔心……”
擔心什么,她說不清楚,末哥哥她要,臨陽王妃的位置她也要,可王妃嬸嬸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遲遲不給末哥哥請封世子,她一等再等,臨陽王府跟一潭死水似的,波瀾不驚。
母親急,她更急,就怕其中出現(xiàn)變故,末哥哥將來不能承襲臨王爵位。
“擔心?”
衛(wèi)末接過她的話,言詞譏誚,“擔心我的世子之位有變,愛女青平做不到臨陽王妃的位置,所以一直拖著,眼見臨陽王府沒動作,她急了,把你送到柳林鎮(zhèn),逼我自己出手,不然,尊貴的青平郡主就會嫁給別人?!?p> 衛(wèi)末將長公主與青平郡主的心思剝析得透徹,將青平所謂的真心喜歡和心意攤開在陽光下,“這就是你所謂的心意,可笑?!?p> 這般直白。
青平郡主臉色青紅交加,羞憤難言,心底所有隱秘的不堪的,說出來也好,她自認并沒有做錯,母親身為北楚大長公主,她又是唯一有封地的實權(quán)郡主,所嫁之人身份不堪匹配,以后,她顏面往哪兒擱。
“末哥哥怪我不該逼你,臨陽王爵位遲早是你的,王妃嬸嬸何故遲遲不肯替你請封世子位,母親希望你能用世子的身份娶我進門,她有何錯,末哥哥為何不站在長公主府的立場替我想想,我等了你三年,還追到這里,京城多少人等著看我的笑話,這些末哥哥可曾知情。”
青平自覺為了衛(wèi)末,受了諸多委屈,衛(wèi)末卻不領情,怨怪于她,她怒而質(zhì)問。
然在衛(wèi)末的眼里,青平所有的質(zhì)問都顯得可笑,他的回答更無情,“青平,我從不曾心儀于你,承不承世子位與公主府亦無干系,莫要糾緾惹人厭煩。”
“什么,不心儀于我,你的意思是說,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鼻嗥矫嫒缢阑遥夹乃榱艘坏?,氣得欲要厥過去,忍不住大聲喝罵,“衛(wèi)末,你莫要太過份?!?p> 衛(wèi)末眉眼動也未動,淡淡的反問,“難道我的態(tài)度還不足以說明一切?!?p> 憤怒至極的青平,想到過往,再也承受不住,身體愰了愰,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原來,這些年,她所有的堅持委屈都是一切笑話,他從未喜歡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