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淵帶著和程皓打好關(guān)系的心思走了。
出乎他的預料,在他通報完程皓來后不久,院內(nèi)就有人來帶程皓進去。
原本程淵認為還需要等上許久才成。
招個小廝而已,主家讓你等,便是等上一整天那也并不奇怪。
這么快就帶著程皓進去,也讓程淵又對程皓的重視高上了幾分。
而進入程子昂宅子的程淵卻是并不在乎程淵在琢磨什么,他這會只是一面跟著前方丫鬟緩緩行走,一面仔細的觀察打量程子昂的住處。
這是一處十分獨特的所在。
進入內(nèi)院后,程皓也見過不少樓宇房宅,可以說各形各色都有,不過倒還真沒見到過程子昂這樣的宅子。
兩進的院子并不算大,而且外院并沒有主房,就只有東西兩溜兒不算大的耳房,似乎是給仆役們居住的。
院子中遍種湘竹,卻不見其他任何花卉草木。
進入里院之后更是奇特,只有正房而沒有廂房耳房,依舊是滿院湘竹,并且能看得出來,種植完全沒有布置,就是讓湘竹自然生長,即便已經(jīng)搭到房頂墻壁也不去管。
正房看上去頗為樸素,沒有任何雕花斗拱,就是簡單的白墻青瓦,在竹林掩映下倒有那么幾分古拙清幽的感覺。
這簡直不像是個富貴公子該住的地方,倒像是縱橫山澗的隱士喜歡的居所。
房子后面就是高聳入云的云峰山脈,山脈環(huán)抱整個云峰城,最西北邊就是程子昂的這間古怪居所。
甚至能夠清晰的看見在程子昂房子后面有一條小路,直通向云峰山內(nèi)。
“這程子昂倒是個奇人?!?p> 程皓心中暗暗思忖,這會已經(jīng)跟隨丫鬟到了正房門口。
“進去吧,說話小心在意著點,今天少爺已經(jīng)發(fā)了六次脾氣了,我和小夏都被少爺罵了。”
青衣小丫鬟轉(zhuǎn)過身來,沖里面弩弩嘴兒,一副既害怕又俏皮的可愛神態(tài)。程皓見這小丫鬟模樣嬌俏,神態(tài)可愛,忍不住笑問了一句:“還不知道姐姐,啊不,看你這樣子我是該叫妹妹的吧?”
“誰跟你姐姐妹妹的,要死了!”
小丫鬟明顯和叢竹那種歹毒女人不同,完全沒什么心機的模樣,聽見程皓調(diào)笑也不惱,反過來笑道:“看你這小樣子,今年有十五了沒?還叫我妹妹?!?p> “過了大年祭就十五啦?!?p> 程皓呵呵一笑,又問道:“那這么說你已經(jīng)十五啦?那還真是得叫一聲丫鬟姐了?!?p> “什么丫鬟姐呀,我又不是沒名字?!鼻窝诀邅G給程皓一個白眼兒。
程皓會意,沖丫鬟斂容施禮:“小子程皓,是少爺?shù)男逻M小廝,以后還要丫鬟姐多多照顧,不知道丫鬟姐芳名可否相告?”
“噗嗤!”俏丫鬟被他這副樣子給逗笑了:“你呀你,可收了你這張油嘴吧,今天少爺少奶奶心情都不好,小心你這樣進去吃打呢!至于我的名字嘛,你記好咯,我叫做秋煙,咱們家里人丁少,就是我和冰夏兩個丫鬟伺候著,再就是兩位小小姐的奶娘張姨王姨兩個?!?p> “人這么少?”程皓微微有點吃驚。
程子昂是昨天才斷的腿,即便是已經(jīng)廢掉了,使喚人應該也還沒撤,那就是說,這位程家天才其實一直就只有這么幾個下人使喚。
“少爺愛靜,說是便于體悟武道的,所以沒什么人,你以后也記得要安靜,萬一吵鬧沖撞著了,那可有你好看。好了,快進去吧,哪有讓少爺?shù)戎愕陌??!?p> 秋煙說著就伸手一推程皓,這小小丫鬟別看生得矯怯可愛,但一手力氣可是不小。
程皓甚至發(fā)現(xiàn),這小丫頭居然已經(jīng)是一名初階武師了!十五歲的初階武師!
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別看程子昂愛靜人少,可這配給他的下人卻是不簡單的。
進了房間之后,程皓一邊朝臥室方向走一邊打量周圍,將房間內(nèi)的細節(jié)一一記下。
一進臥室內(nèi),他卻是愣住了。
這人……真的就是程子昂么?
程皓和程子昂上一次見面就在昨天夜里,對于程子昂的樣子記憶十分清晰,可現(xiàn)在再看,簡直就像是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如今的程子昂將自己整個蜷縮在床榻之上,頭發(fā)散亂,雙眼通紅,原本一身凌厲的氣息和自信早就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只有絕望和死氣!
尤其是那對眸子,這哪里像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武者,那對渾濁無光的眼睛看上去簡直就如同一名垂暮老人一般。
“少爺。”
程皓略觀察了片刻后出聲招呼。
程子昂眉頭微微皺起,渾濁的眼睛掃過程皓,稍微多出了一絲光彩。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程皓給他種下的靈魂烙印在發(fā)揮作用而已。
“出去,我現(xiàn)在不想見到任何人!”
程子昂擺擺手,面孔微微有點扭曲,明顯是努力壓抑自己情緒說出的這句話。
這也就是給他種下靈魂烙印的程皓,如果換成其他人,那怕是程子昂的妻子李若蘭,他這會大概也要呵斥著趕人了。
“少爺,小子我昨日也算是救你一命,不知道可有賞賜?”
程皓根本不理會程子昂的驅(qū)趕,反而是大大咧咧的隨便坐在了房間中的書桌邊。
“你!”
聽著程皓的話,看著程皓的動作,程子昂只感覺一陣熱血涌上頭來,心中忍不住怒火滔天:“看來我真的是個廢人了!就連一名區(qū)區(qū)的小廝也敢在我面前擺出這副嘴臉!要是以前……以前……哎?”
正處在爆發(fā)邊緣的程子昂忽然怔住了。
他腦子中涌動起來的記憶和情緒都在告訴他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叫做程皓的小廝其實從以前開始就是這副德行的。
他如今這樣十分正常,不值得自己生氣。
這……
這怎么可能呢?程子昂自己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和情緒來。
以前的他那是何等的心高氣傲,怎么可能容忍這樣狂妄囂張的小廝存在?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程子昂本能感覺事情不對,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而程皓卻只是面帶微笑的把玩起桌上的一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