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這天下著小雨,有些冷意,紫葉翻出了一件連蔓纏枝素緞披風(fēng)給杜若善戴上方才出門,一同前去清源居。
轉(zhuǎn)過了甬道,走上了抄手游廊,透過迷蒙的雨絲,只見景云穿著一件云白錦袍,撐著一把黛藍(lán)的油紙傘走了過來,風(fēng)帶過他的錦袍,撫起一小片衣袂,風(fēng)姿綽約。
這個人長的真是好看,杜若善暗思。
景云淺笑著走到杜若善跟前,收了油紙傘。
三個人往清源居走去。
進了屋,紫葉為杜若善解開了染了水汽素緞披風(fēng),輕輕抖了一下,便交疊在手臂上。
景云似覺空氣中有一絲異樣的味道,他敏感地左右嗅了一下,氣味的來源被他捕捉到了。
“可以把這件披風(fēng)給我看一下嗎?”
紫葉疑惑地盯著杜若善,見杜若善點點頭,便交給了景云。
景云放下藥箱,拿著披風(fēng),嗅來嗅去,似乎忘記了這是閨閣女子的衣物。
旁邊那位婆子看得傻眼了,昔日溫文爾雅的景公子此刻看起來像急色鬼一樣。
杜若善臉紅得快要滴血了,她一把搶過披風(fēng),“小景大夫在做什么?”
待反應(yīng)過來后,景云臉上亦是染了紅暈,他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說道:“你的披風(fēng)上有紅花粉?!?p> 當(dāng)然除了紅花的味道,景云還聞到了女子獨特的香味,淡淡的,沒有任何一種花香形容得了,回想著這香,景云白凈的臉又紅了一層。
紅花的藥性,誰都略懂幾分,紫葉驚恐地看著杜若善,拿過披風(fēng),說道:“姑娘別碰了。”話落趕緊拿去了屋外。
“怎么會這樣……”杜若善撫著頭嘆息一聲,腦中忽地閃過了郭氏與杜若盈這兩母女模樣。
景云猜想她是遭人嫉恨了,而且用了這般陰損的手段,她竟是過得不好么?心中憐惜又帶著急切說道:“你把其他的衣物拿出來讓我看看?!痹捖溆X得不妥,說道:“請?zhí)K老爺瞧瞧也行,總之得要把紅花除干凈了?!?p> 她的事情不想讓外祖家擔(dān)心,杜若善望著景云說道:“小景大夫,不可讓我外祖父知道此事,你幫我看看吧?!?p> 紫葉在屋外拼命地抖著披風(fēng),隨后折疊得緊緊實實,姑娘家的衣物不得隨意丟棄,得要拿回去看如何處置。
景云畢竟是外男,不可與她獨處在云屏院,杜若善猶豫片刻后便叫人請了韓氏來。
把事情與韓氏細(xì)說了,韓氏也頗為慎重,到了云屏院,把杜若善從京都帶過來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
面對著一大堆女子的衣物,還是自己心悅之人的衣物,景云臉頰微紅,但很快恢復(fù)了醫(yī)者的鎮(zhèn)定。
一一查看后,景云把衣物分成兩堆,說道:“紅花粉藏在衣領(lǐng)處,研磨得細(xì)膩但量不大,浣洗一次后會消散許多。左側(cè)堆的衣物依然有紅花,而這邊衣物的紅花粉殘留幾乎沒有了。”
左邊的衣物大部份都是冬季用的,到了莞州之后根本沒穿過,而右邊的衣物在莞州時是穿洗過的。
在攸寧院整理她衣物的人是許嬤嬤與東月,但杜若善堅信這二人不可能害她。
紫葉挑出兩件衣服,說道:“姑娘你看,這兩件衣服是從浣洗處拿過來的,這是浣洗處李婆子慣用的折疊樣式,我看東月這丫頭肯定偷懶了,都沒松抖出來仔細(xì)看,就這樣放到了姑娘的箱籠?!?p> 因她們在青州時一向沒有那么多的心眼,東月怕是不曉得要查看一下,但盡管看了,也看不出藏在衣領(lǐng)的紅花粉。
如非氣血不足而每天攝入大量紅花,必定會難眠多夢,月事過量,久而久之必定會影響受孕能力,所以未孕的少女猶為顧忌紅花之害。
這下藥之人真是歹毒至極,韓氏著急說道:“也不知吃進了多少紅花,阿云趕緊給善姐兒看看?!?p> 杜若善伸出手來,景云為她把脈。
脈相浮疾細(xì)弱,臟腑熱盛,邪熱鼓動,是為熱癥。細(xì)項無需再問了,景云心中有數(shù),說道:“攝入的時間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了,得要慢慢調(diào)理回來,也毋須太過擔(dān)憂?!?p> 聞?wù)Z,杜若善與韓氏據(jù)是松了口氣。
杜若善暗思,大宅浣洗處均是郭氏的人,而她從青州到大宅不過就兩三個月的時間。她疲憊地坐在如意墩上,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來,為何郭氏母女要把她毀了才甘心,她根本對她們毫無威脅。
僅僅是因為嫉妒她跟著曾師父學(xué)藝嗎?
景云刷刷地開了一劑藥,叮囑道:“此劑得吃上十天?!?p> 杜若善一聽,臉立刻拉了下來,她最是討厭喝藥,逢喝必吐。
“討厭喝藥?”景云輕笑,便拿出一支白瓷瓶子,說道:“那每日吃些丸子罷了,一天兩顆,得要吃上一個月?!?p> 杜若善接過瓶子,打開木塞子,清香撲鼻。
紫葉忙倒了一杯水,杜若善先吃了一顆。
接著景云給杜若善的右手上藥,心中暗思,怪不得傷口遲遲未愈,原來是紅花的原故,看來他還得來幾趟。
“我過兩天再來?!本霸普f道。
待景云出了門,韓氏問杜若善道:“阿善,你知道紅花的厲害不?你心中可有數(shù)了,是誰下的手?”
“八九不離十是家中的二嬸子。我這手傷了也是拜家中的堂妹所賜?!?p> 韓氏回憶了一下,她接觸過郭氏兩三次,是個精明能干的女人,至于杜若盈,韓氏就沒見過了,她問道:“她們?yōu)楹我@樣對你?”
這大房的女兒不掌中饋,深居簡出,對二房有何威脅?韓氏真是想不通,難不成杜府的這兩房之間還有什么仇恨不成?
杜若善苦笑道:“我的二嬸子一向不喜歡我。”
“不喜歡也罷了,還不至于下這種狠手。”突然韓氏想到了一樁事,道:“阿善,你外祖母說宮中將在開春之后采選,你是杜家嫡長女,按制是杜家頭一個人選,難道你二嬸子想要自己的女兒進宮,才如此待你?”
聞?wù)Z,杜若善如遭電擊,進宮采選?她是萬般不愿啊。
韓氏瞧著杜若善驚恐的模樣便知她不想進宮,安慰道:“別怕,有辦法的,早些訂親罷了?!?p>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畢竟誰也不敢用些旁門左道去做欺君之事。
杜若善堅毅地點點頭,稍稍平靜了思緒,她的名字還未在花名冊,不至于這般慌神,皇宮她是不想進的,但這紅花與傷手之仇她是一定要報的。
她暗自下決心,杜若盈不是想進宮嗎?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不能生養(yǎng)的杜若盈順順利利地進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