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推一下
拿著木牌的卡帕沙在燈火通明的走廊中找到對應(yīng)房間,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熏香味道。
柔軟的羊毛地毯從走廊這頭鋪到走廊那頭,光滑實木墻上的壁燈造價不菲,空當(dāng)處掛著風(fēng)格各異的油畫。
有成名已久的藝術(shù)家的作品,有剛嶄露頭角不久的新人所畫,還有卡帕沙也未曾聽聞過的畫作。
但僅僅認識的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真品。
站在門口輕叩兩下木門的卡帕沙不由感嘆起夜鶯的駐點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奢華。
把心中那個順帶劫掠一番的念頭壓下。
失去戰(zhàn)斧的傭兵頭子很快便見到名叫蒂亞的女侍者為他打開木門。
上樓后換了一番裝束的她穿戴整齊,干練而又不簡約,棕色長發(fā)扎成馬尾,腳上的長筒皮靴一塵不染。
往里打量,素白的房間里四周點著幾盞油燈,明亮如同白晝。
跟她走進去,順手關(guān)上房門,卡帕沙把木牌遞過去。
接過木牌的蒂亞詫異地看了一眼傭兵頭子,沒有多問他失去的那把戰(zhàn)斧價值多少枚金幣。
她微微彎腰以示恭敬和職業(yè)素養(yǎng),全然不同于在大堂時的輕佻。
直起身子后,蒂亞開門見山地說道:“尊貴的雇傭兵先生,夜鶯中無數(shù)的百靈鳥之一蒂亞為您服務(wù)。
瑟林鎮(zhèn)的博丁頓男爵暗中盯上了這批貨物,您的朋友隨時可能會遇到危險。
如果您需要武力上的幫助請恕我們不能提供。
畢竟一位實權(quán)貴族可以在不計較后果的情況下任意發(fā)起戰(zhàn)爭。
而如果您需要的是消息的話,您給我的木牌可以讓我再為您免費回答一個問題?!?p> 慢慢消化著這條二十枚金幣的消息,卡帕沙有些失神。
男爵這就要對付商隊了嗎?
可明明不是說要把這筆錢送到杰爾王都才行嗎?
假設(shè)夜鶯的消息是真的,那么……
想明白過來關(guān)鍵所在的卡帕沙瞳孔微縮,今夜!
今夜就是男爵動手的最好時機。
明天商隊就要啟程離開,大張旗鼓的追殺在如今尚且和平的羅朵科公國境內(nèi)基本不太可能。
只有今晚才是最好的時間點!
根本不用乒呤乓啷一堆人馬出動,只要和自己一樣,用偷的就行。
事成之后還無需承擔(dān)任何風(fēng)險。
大可推到自己身上就行……
“不,不對!他不知道我今晚會動手。
我自己都是臨時起意的…
那這根本不可能的呀…”
卡帕沙呢喃著,呢喃著,眼神變得飄忽不定,亂糟糟的頭發(fā)也被他從羊皮兜帽里揪出來。
鋪著羊毛地毯的地板被他踩得到處都是鞋印。
他在想,用盡全力地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有人能告訴他。
“閣下,閣下?您還好嗎?”
蒂亞稍有些擔(dān)憂的眼神放在來回走動的卡帕沙身上,輕聲輕語的問候卻是黑暗中的曙光那般明亮。
“對!沒錯,我想到了!”
卡帕沙驚喜地叫道,奮力相擊的拳掌聲中他已明了全部前因后果。
他開始念念叨叨地自說自話,湊近的蒂亞卻完全聽不懂他說的是哪個鄉(xiāng)村的俚語。
“博丁頓找到自己,許諾封號騎士是為了送出那封信。
然后今晚他會讓人偷走所有金幣。
安塞尹應(yīng)該早就傳出消息到了王黨手里,王黨就是安塞尹的援軍!
按安塞尹說的那樣,王黨會在瑟林鎮(zhèn)與維魯城之間出現(xiàn),那么真正的時間應(yīng)該就在接下去的兩三天里。
接著商隊與王黨的人相遇,急于拿走這筆錢的他們肯定會發(fā)現(xiàn)錢不見了,那么不被人待見的傭兵團就是第一個懷疑目標(biāo)。
男爵調(diào)查過我!
他知道我不會乖乖束手就擒,而且他肯定知道王黨派來的人實力不怎么樣!
我?guī)е鴤虮鴪F趕走王黨的人,商隊繼續(xù)啟程!
可是……丟失這筆錢的商隊怎么會繼續(xù)往前呢?
再推一下…再讓我推一下!
博丁頓不知道我知道這筆錢。
安塞尹說是偷偷看過才知道有這筆錢的存在,那么安德森呢?
他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就不可能回王都,大可以拿著錢遠走高飛。
如果他不知道,被王黨的人莫名其妙攔住污蔑有這筆錢以后他肯定要趕緊回去求證!
沒錯!
所有人都不知道有這筆錢的存在。
然后我會到維魯城找到主教送出那封信。
主教和總督把我們抓住,而且安德森他們還可以提供劫殺貴族的證據(jù),我們會被抓進監(jiān)獄等待審判。
沒錯,就是這樣!
還有,活著的援軍肯定不是好援軍,博丁頓肯定會尾隨一隊人手料理干凈。
劫殺貴族的證據(jù)有了,我們很快就會被行刑。
鍋全部甩我身上。
錢還吞進肚子里悶聲發(fā)財。
到時候博丁頓只需要在政變發(fā)動那天之前帶著這一萬金幣招募到的足夠人手趕到王都。
無論哪家都得安撫住他,承諾付出足夠的利益。
那個時候他便已立于不敗之地。
博丁頓家族的地位再上升幾個層次都有可能。
嘖嘖!
臟呀!有腦子的人玩起手段來真的是臟啊。
呵呵,這世道,亂世人不如太平狗!”
“閣下!您到底在說什么?
為什么您的發(fā)音這么奇怪?我好像聽到了您說博丁頓?
這是哪里的俚語?”
蒂亞再次叫了兩聲,醒過神的卡帕沙看著白色的地毯上全是自己沾滿黃土的鞋印子。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抱歉!把你的地毯踩臟了!”
“沒事的,閣下,地毯之后會有人清洗。”
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地毯的問題根本不重要。
生死存亡的時刻,還是趕緊想辦法活下去才對。
他真誠地看著蒂亞的眼睛。
“百靈鳥小姐,我想我要委托你一件事。
用那個木牌換行嗎?”
現(xiàn)在的目的已經(jīng)不單單是這筆只要發(fā)現(xiàn)就能想辦法偷到手的金幣。
躲過來自克兒溫?博丁頓的危險才是主要目的。
“請您吩咐!”
蒂亞很快作答。
看來那塊木牌的價值比卡帕沙之前以為的作用還大。
因此他不再客氣,直言道:“我需要你和你的成員們幫我傳遞一些消息。
我的兄弟老鐵匠奧丁去買冰雪之戀,金西去找容易放火的地方,哈德守在落腳酒館!
這三個人,幫我找到他們,并且通知他們不用按計劃行事,“直接搞”就行。
再把我送到我說的那位朋友的房間門口,他叫安塞尹,我需要他的幫助。
能行嗎?”
蒂亞疑惑地看著卡帕沙,雙手疊放在身前鞠了個躬。
她不解地回道:“雇傭兵閣下,幫您傳遞消息沒有問題,只要他們在這個城鎮(zhèn)里,我能保證讓他們知曉!
帶您去找您的朋友也沒問題。
可是——我能冒昧問一句“直接搞”是什么意思嗎?
這種和您剛才自言自語一樣的奇怪俚語,是您和同伴之間的暗語嗎?”
“額……”卡帕沙一時語塞,推諉道,“善良美麗的百靈鳥蒂亞小姐,時間來不及了,請你盡快幫我。
下次,下次有空我再跟你解釋!”
“好的。
如您所愿,閣下!”
接著蒂亞一點不避諱卡帕沙還在房間里,當(dāng)著他的面推開側(cè)面靠墻的書架。
一條黑洞洞的密道露在眼前。
“閣下!請跟我來!”
當(dāng)先進密道的蒂亞回頭招了招手。
向來很少把自己置于險境的卡帕沙略微猶豫兩秒,終究還是跟了進去。
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兩個人便被純粹的黑暗包圍。
在漆黑的密道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卡帕沙連方向都分不清楚,更遑論身在何處。
但百靈鳥蒂亞長久以來的職業(yè)素養(yǎng)卻不單單是口舌之利。
不管是密道里的向上或者向下的臺階還是黑漆漆不見五指的環(huán)境她都如履平地。
握著手里的柔荑,卡帕沙生怕她突然松開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面。
幸好,沒用幾分鐘她就停了下來。
用那只沒被卡帕沙握住的手在密道看不見的墻上摸索兩下,光亮陡然出現(xiàn)。
酒館有四層,作為除卻男爵府邸在這座城鎮(zhèn)最高的建筑,它修建得很大也很富麗堂皇。
從二樓房間里的密道轉(zhuǎn)到四樓的某個房間,卡帕沙驚奇于再次超過他想象的夜鶯組織到底是有多大的能量。
這個作為中轉(zhuǎn)的長明房間和蒂亞的房間布置相差不多。
沒心思細看,卡帕沙催促著還想介紹一下的蒂亞趕緊行動。
出了房間后把卡帕沙帶到安塞尹的門口,恭敬退下的蒂亞便去傳遞消息。
而卡帕沙也再次敲響了房門。
兩秒鐘過去,里面?zhèn)鱽砹寺曇簟?p> “誰?”
小安塞尹沒有睡著,這對卡帕沙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起碼節(jié)省了破門而入并拉他起床的時間。
他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偷窺后靠近房門壓著聲音道:“是我,卡帕沙!安塞尹少爺?!?p> 沒等他往后退開,房門幾乎是立刻打開。
安塞尹連皮甲都沒脫下,看樣子警惕性很高。
不愧是能夠搭上王黨的商人小兒子。
這不僅僅是因為王黨需要身份從大到小的各種內(nèi)應(yīng),也肯定因為他是個可造之材,雖然還很年輕也很稚嫩。
“卡帕沙,你怎么來了?我們一路上不都是分開安排住宿嗎?”
安塞尹察覺有異,想起傍晚在路上和傭兵頭子的談話,以為他想通了。
他讓開身子把卡帕沙放進房間,又立刻把門關(guān)上。
“你最好是告訴我你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加入我們,不然你現(xiàn)在的舉動恐怕會讓我對你保持足夠的警惕!
傭兵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