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宮中夜宴已然結(jié)束,眾人散去,人走茶涼,韋后獨坐于座位上,漠然的看著來來回回收拾殘局的宮人。
按慣例,中秋之日皇帝是要宿于皇后宮中的,只是現(xiàn)如今朝政不穩(wěn),夜宴一結(jié)束,皇帝就早早回了御書房批折子去了,這一批,誰知道又得到什么時候呢?
宮道上,蘭妃帶著大皇子,正巧碰到明妃,二人彼此寒暄著,蘭妃便提出去明妃宮中一坐。沐云嫣雖然疑惑,卻也應(yīng)下了。
落鶴苑中,柔和的立式燈燭一盞接一盞亮起。夜涼風(fēng)起,懸掛于殿內(nèi)的絲綢垂幔輕拂大理石地板,檀木屏風(fēng)隱隱散發(fā)著幽幽香氣,琉璃瓶中幾枝桂花又是帶來別一般的暖意融融。
洛懷瑾略微拘謹(jǐn)?shù)淖谔m妃身旁,看著蘭妃與眼前這位風(fēng)華絕代的、和沐云瑤有兩三分相似的明妃沐云嫣。
沐云嫣面仍上是淺淡溫和的笑容,雖然自己與蘭妃并不相熟,內(nèi)心尚疑惑著,卻還是客套的與之寒暄。
另一邊,沐云瑤她們也鬧夠了,春黛和浮翠都要熄燈歇息了,而沐云瑤則趁著二人睡著的功夫,偷偷溜了出去。
該說不愧是中秋夜,九重蒼穹沉淪一望無盡的墨色之中,云不見,寥落星幾點,一輪圓月白玉盤般鑲于夜幕上,微末光暈灑下茫茫銀白色,溫柔得足以傾覆天地。
沐云瑤一時沉浸在這樣溫柔的月光中,竟然無法再移動半步。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古以來中秋便是思親團圓的日子。
這樣時有陰晴時有圓缺的無情月,竟然也有這樣圓滿美好的時候。亦如世事縱無常,終有親人團聚的圓滿之時。
曾經(jīng)的她不懂,還只覺得吟誦中秋詩的人是附庸風(fēng)雅,現(xiàn)在輪到她自己在體會到思親之苦,方才明白古人之心意,著實是字字句句出于肺腑。
幾聲遙遠(yuǎn)的燕鳴聲把沐云瑤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茫然抬頭四顧,卻并未發(fā)現(xiàn)哪里有燕子的影子。她甩甩腦袋,清空自己腦袋中雜亂思緒,然后抬腳沿著紅墻,走向沐云嫣所在的未央宮了。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沐云瑤憑借著自己對宮中的熟悉以及夜色的掩護和自己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身形,巧妙的避開了所有侍衛(wèi),然后悄悄繞道了未央宮的一個小偏門。
望著并不算高的紅墻,沐云瑤猶豫了一會兒,又做賊心虛般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擼起袖子,慢慢悠悠的走到墻前的一棵桂樹前,慢慢的爬了上去。
參差的枝葉掩映下,沐云瑤抱緊一根略微粗壯的樹枝,借力緩緩站直身體,然后探出頭去,向未央宮內(nèi)望去。
朦朧月色下鎏金瓦礫如掬起的一捧月色,絢麗而涼薄。宮內(nèi)交錯的回廊九曲而繞,偶有來往的宮人匆匆走過。
她悄悄觀察了一會兒,然后趁著沒人的時候,慢慢順著樹枝爬到紅墻頂上,然后心一橫,看著墻也不高,直接站著然后從上面跳了下去。
“砰——”一聲鈍響,沐云瑤落到了地面上,不過一下子沒站穩(wěn),跪地上了。索性是松軟的土壤,倒也沒摔到哪里。
她松了口氣,躲到一處角落的暗影里,把身上沾到的灰塵什么的都拍干凈了,又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從暗影里走出來,然后按照記憶慢慢的向落鶴苑內(nèi)走去。
另一邊,蘭妃仍和沐云嫣寒暄著,而一旁的洛懷瑾已經(jīng)昏昏欲睡。而蘭妃卻在這時忽然拋出了一個沐云嫣意想不到的話題。
“其實,我與前朝的瑾妃尚有幾分交情。”眼見四下里下人都不在,蘭妃湊近沐云嫣,壓低聲音,直截了當(dāng)?shù)馈?p> 沐云嫣一時愣住,想不明白蘭妃為什么會提起前朝嬪妃,更何況,還是那位在前朝無人敢多言及的瑾妃。
看到沐云嫣的反應(yīng),蘭妃了然笑笑,卻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她知道,現(xiàn)在并不是最好的時機,只是先起了個頭,讓她有個心理準(zhǔn)備罷了。
“沒事......不必驚訝,只不過是又逢中秋,想起些往事罷了......”蘭妃緩緩起身,看向身邊打瞌睡的洛懷瑾,溫柔的笑了笑,道:“看來時候也不早了,這孩子困得很,那么我就先告辭了。”、
“嗯......也是,夜深風(fēng)大,一路小心?!便逶奇绦闹心艁y,心不在焉的敷衍道。然而正在這時,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灰塵仆仆的沐云瑤,跌跌撞撞的被幾個宮女拉進(jìn)殿內(nèi)。
“娘娘,這也不知道是哪兒的宮女,在咱們苑里鬼鬼祟祟的,娘娘看怎么處理?”為首的一個健壯的紫衣宮女脆聲道。
......殿內(nèi)一時寂靜。
蘭妃和明妃皆是神情復(fù)雜的沉默了,而昏昏欲睡的洛懷瑾也立刻像是被當(dāng)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霎時清醒了。
那幾個宮女倒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等不到明妃命令,只好站在原地,也未有多做動作。
半響,明妃才無奈揮揮手,道:“好了,你們且退下吧,這宮女我親自審問。沒你們的事了,把嘴巴都管好了,要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p> 那幾個宮女得了命令,放開沐云瑤,紛紛行禮退下了。
待下人們都退下了,明妃似有為難的看向了蘭妃,而蘭妃則了然一笑,也不顧洛懷瑾乞求的眼神,帶著他先行離去了。
“所以,你這是上演的哪一出?”待人都離去了,沐云嫣終于憋不住,含笑道。
“哎呀......這下丟人丟大發(fā)了......”沐云瑤小臉有些發(fā)紅,扯著沐云嫣袖子,像是撒嬌般的拉了拉。
“你倒還知道丟人呢!看你這一身灰撲撲的,大概是翻墻進(jìn)來的罷?”沐云嫣笑著掏出手帕,仔細(xì)的給沐云瑤擦臉,邊擦邊調(diào)侃著:“怎么了?這是又想我了?”
“嘻嘻,不愧是皇姐,這般了解瑤兒?!便逶片幮ξ?。
沐云嫣給她擦完了臉,笑了笑,拉著她坐下,然后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稍微想想也就知道了,畢竟今兒是中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