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長明應(yīng)該留在木匠村里開始修煉的,但他不愿意,他從林豫墨身上看到了危機感。太爺爺和父親等一眾長輩的支持,更是讓他心生忿恨:這是爺爺給我找的媳婦兒!你們想干什么?
心中咆哮,但他不敢說話。他不傻,他自己沒有立場阻止崔靈。
所以諸葛無傷一發(fā)話,他就高興了,立馬站出來說:“諸葛伯伯說的有理,不如讓長明陪著豫墨兄弟走一趟吧?我自幼跟隨父親四處游歷,近幾年來更是獨自走過許多地方。去往楊朱湖的路,我也恰好知道一條,不會耽誤時間的?!?p> 奚將曉有些不悅,覺得這孩子有些分不清輕重。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是墨門的少門主,就不知道及早提高自己的實力?但他也沒說什么,畢竟奚長明說得有理有據(jù),自己若是拒絕,可能惹來林德箭的不快。
林豫墨提起眼睛看了奚長明一眼,心中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只有十四歲,但他對別人情緒的感知是十分靈敏的,這奚長明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敵意和剛剛那奇怪的喜悅,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想比這位來說,他還是喜歡那個睫毛長長的女墨者崔靈。
林豫墨不怎么懂得與人客氣,直接拿出一只白色的龜形玉佩說:“不就是怕被儒門的人感知到嗎?我這兒還有一只龜隱玉佩,暫且借給這位崔靈姐姐就是了,肯定不會被那群呆書生發(fā)現(xiàn)?!?p> 楊得意擔(dān)心一只龜隱玉佩被打壞,多給了他一只以防萬一的,之前放在楊字綠牌里的狹小空間里。這個空間只有兩尺見方,小到楊得意自己都忘了。是林豫墨臨行之際檢查身上物品時候被他看到這個牌子,才想起來,便立馬讓林豫墨充分利用起來。
林豫墨的龜隱玉佩諸葛無傷是知道的,但此時看他拿出來備用的一只,眼神有些復(fù)雜:早干嘛去了?早點兒拿出來我也不至于被打成這樣……
林德箭臉色有些尷尬,不過也沒有找什么理由給孩子開脫。林豫墨畢竟閱歷太淺,做事不夠周全在所難免。此時看孩子的臉色已經(jīng)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便直接開口打圓場:“那行吧,有了這個玉佩也就解決了崔靈丫頭的安全問題,事不宜遲,那就不要耽誤時間,盡早出發(fā)吧?!?p> 奚長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忽略了,這讓他回想起了在墨山奚家大院里大家都在搶新衣服、精美禮物和小零食的時候,任由自己眼巴巴看著的場景。舉了舉手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自己,連父親奚將曉都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心中別提多難受了。此時坐在主位上的奚家老太爺說話了:“讓長明小子也去吧,他不是知道路嘛,免得崔靈他們路上耽誤工夫。”
這一瞬間,奚長明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喜愛這位年紀近百的老人。
……
林豫墨教會了崔靈如何使用龜隱玉佩,讓這位姑娘大為興奮,拿著翻來覆去研究了挺長時間,似乎要研究出它的原理。
不過崔靈畢竟是初入練氣境,元氣密度太低,所以充能一次只能管一天時間。而林豫墨自己之前充能一次,用了半月都還沒有變綠,說明楊得意還是小瞧了自己的這個徒弟。不過這法寶只能由使用者充能,其他人用不了,也算是它的小小限制了。
三人離開窗戶山之后,直接走山路繞道易州城外進入易縣縣城,然后沿著易水向下游走去知道離開易縣范圍后,買了一艘小船直接沿著易水而下,準備一直劃船劃進楊朱湖。
奚長明還專門給二人解釋說,易州、薊州和正東面的夔州府都正在鬧“儒災(zāi)”,現(xiàn)在從這個方向過簡直是自投羅網(wǎng)。而易水向下連接著汴梁河,過了成都府便是楊朱湖了。到了楊朱湖之后不管是繼續(xù)乘船還是下船趕路,都離那邊的仙洲不遠。
林豫墨和崔靈二人對路線不熟悉,都聽從“奚大哥”的安排。
可是奚長明似乎忘記了,易水在匯入汴梁河之前,會經(jīng)過順天府,與天水王朝的京城擦肩而過。儒門的天水學(xué)宮,便是在順天府正東方向。而且從入京到出京,前后要經(jīng)過五府之地。
……
小船是林豫墨買下的,奚長明作為唯一一個成年男人理所當然地承擔(dān)了艄公的角色,然后就看著林豫墨與崔靈二人從沉默到說話,從陌生到熟悉,一直到后來開始談?wù)撝挥兴约郝牪欢男扌兄械膯栴}。他一邊搖著櫓一邊思考著改變路線的可能,爭取不讓二人親密的姿態(tài)影響自己的情緒。
船在水中的速度挺慢,也就比一般人人的步行速度快上一些。而且船艙狹小,容不得人伸伸懶腰。再加上船上還有崔靈一個姑娘家,吃飯可以湊合但內(nèi)急的話就沒辦法湊合了。所以在湊湊合合地出了燕山府之后,奚長明終于忍不住提議扔下小船,搭乘一艘大型的客船繼續(xù)前進。
崔靈早就不想坐船了,只是不愿意給別人多添麻煩才一直忍著。這會兒聽了奚長明的話,馬上舉手贊成。不過等三人到了云中府一處名為白云渡的地方,登船的時候又出了岔子。
倒不是有人找麻煩,而是崔靈聽著渡口之人的談話,了解到接下來的行程必然會經(jīng)過京師,這讓她大為惱怒,立馬把奚長明和林豫墨二人叫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崔靈掃了林豫墨一眼,直接問奚長明:“奚大哥,我聽說這條水路走下去,會到達你們天水國的京城?”
奚長明點點頭:“對啊靈兒妹妹,而且離京師很近,我們可以到京城里逗留兩天。那里特別的繁華,做什么的都有,遠不是小小的易州能比的。天南地北的各色吃食、手工藝品和漂亮衣服,應(yīng)有盡有,絕對讓你們大飽眼福?!?p> 林豫墨突然伸手遮住眼睛,他已經(jīng)明白了崔靈的意思。
果不其然,崔靈似乎沒有給這位大哥的面子:“奚大哥,那你知不知道,每一個國家的京城是他們各種高端力量最集中的地方?而且你似乎忘記了你的身份,什么各色吃食漂亮衣服,是你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次出來冒著多大的風(fēng)險?”
奚長明沒等崔靈說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胡子拉碴的臉上通紅一片。不過他嘴上兀自強硬地說:“豫墨小兄弟不是有那什么玉佩嗎?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崔靈本來不想過于強勢,只是這會兒實在有些憋氣:“奚大哥,我是不太明白你們天水國的情況,但在根據(jù)我在我們大溪國幾年的經(jīng)驗來看,任何一種隱藏自身的術(shù)法、功法、法寶,都有它的破綻,就看你所面對的敵人能不能發(fā)現(xiàn)這種破綻,根本沒有一種方法可以躲避所有的探查。也許這只龜隱玉佩很厲害,但京師之地難免會有金丹、青嬰甚至銀甲之上的高境界修士,他們就一定會被一枚區(qū)區(qū)的玉佩遮住眼睛?一旦我們被發(fā)現(xiàn),后果如何你想過嗎?”
奚長明本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不明白修道圈子里的種種危機。而他之前離家出游多是靠兩條腿來丈量大地,此次專門拗著性子想讓崔靈妹子見識一下這天水國的好山好水,不料卻落得如此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zé)。心中委屈,卻也知道自己理虧,可是邊兒上還有一個已經(jīng)別過臉去的林豫墨,也拉不下臉來道歉,一時竟是僵持在那里。
這時候渡口傳來了大嗓門兒的叫聲:“林魚魚!崔靈靈!奚明明!趕快上船!馬上就走了!”
這莫名其妙的稱呼叫了三遍,沒有人搭理那管事兒的,該上船的都已經(jīng)在船上了,送行的人也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這時候奚長明找到了臺階,趕緊縮頭一笑:“這是在叫我們呢,剛過來的時候我跟管事兒的買了船票的。那我們現(xiàn)在,還坐船不坐船了?”
崔靈看著林豫墨,林豫墨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沒意見,她便說:“上船吧,不上的話反而惹人注意,我們到下一處渡口下去便是了?!?p> 在船上管事兒的嘟囔聲里,三人上了客船。
從這白云渡到京師,日夜不停需要三天半,而距離下一渡口涼城渡也要一整天時間。奚長明手里不缺銀錢,但是第一次花錢這么大方,一下子買了三個獨立的房間,終于有了奚家前家主之子的風(fēng)采了。但崔靈卻是撇撇嘴,她和奚侯光老人在西毒洲坐船的時候,兩人都是住的大通鋪。這客船上一共只有十個獨立房間,這孫子遠比爺爺“大方”多了。
當然,她的這些心思奚長明是不知道的。如果真知道了,也一定會委屈地說:“我之前連這種客船都沒有坐過,一直都是靠兩條腿走的知道嗎?大哥我不是吃不了苦,只是不忍心讓你陪我一起吃苦,好委屈……”
林豫墨倒是覺得這一路挺有趣的,本來也愿意跟著兩位閱歷較多的人學(xué)習(xí)點兒經(jīng)驗,不過有時候倒是像在看戲。離別前師父和父親都反復(fù)提醒他要少說多看,注意細節(jié),肯定是有道理的。不過這大船晃晃悠悠的,晃得人只想睡覺。所以奚長明來叫他一起看河岸風(fēng)景,他也沒有出去。
其實,崔靈也沒有出去。這姑娘正在加緊修行呢,強行突破帶來的是驚喜還是驚嚇,目前還不得而知,但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肯定是沒錯的。
奚長明一個人坐在船頭,入冬時分天氣微冷,他突然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