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侯光這是直接把他接下來的安排給講了出來。如此一來，既能與林家建立長期的、正大光明的合作關系，又能合理地解釋他這幾天帶病出現(xiàn)在林家的事情。至于翠兒，當然是要交給林德箭來安撫了。不過好在奚侯光之前的小心謹慎，翠兒雖然知道儒門、墨門，但更詳細的并沒有聽到。只要林德箭能夠短期內(nèi)做好隱瞞，也不會是什么問題：如果墨門短期內(nèi)沒有大的發(fā)展，翠兒自然會慢慢淡忘；如果墨門這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良機要一飛沖天，那么翠兒知道不知道其實也不重要了。
林德箭聽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是小覷了這個墨門的門主，之前還真覺得他一個光桿司令沒什么大本事呢。
而且，對于這會兒的林德箭來說，奚侯光提的主意確實還不錯。
雖然二人在州城里有了房子，但目前還沒有確定一個合適的營生。翠兒在村里的賢惠，在州城里幫不上大忙，這里的門戶之別比山村里大得多，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而林德箭一身武藝，離開了山林便也很難有用武之地，除非再遇上之前的冬獵這樣的活動。
原本二人也不必為了銀錢擔憂，之前的銀錢還沒有花完，如今剩余二十多兩，在山村的話足夠一戶人家爽爽利利地過幾年了。但畢竟是在州城，而且翠兒已經(jīng)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之后的花銷更是不知凡幾。別的不說，至少得有個丫鬟傭人吧？總不能什么事兒都讓“主母”來做。
當然，真要是缺錢的話，林德箭隨時可以取一根象牙來賣。但經(jīng)過寶山事件之后，林德箭突然覺得象牙的價值似乎遠在自己預料之上，而且里邊的風險也遠比自己預想中的要大，所以不到緊急關頭，自然不愿意再去動用。
而如今與奚家的這種關系，如果確實靠譜的話，直接在城北大街或者城南大街上租下一個店面，也能算是個穩(wěn)定的收益了。畢竟是州城之地，讀書人自然不會少。自己二人雖然不擅長舞文弄墨，但日常的待人接物學起來也快，想必不會壞了生意。而且聽老頭兒的意思，他家的墨、硯二物還頗有名氣，這自然是好上加好了。
想來想去，林德箭突然想到了來城路上的事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來是那兩個仙人顯露出來的非凡能力太多嚇人，當然也是太過誘人；二來則是那二人對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興趣，似乎是跟象牙的秘密有關。想到這里，眉頭便皺得又緊了。
奚侯光說完那段話后，看林德箭陷入了沉思，內(nèi)心已經(jīng)自以為無憂了，這會兒正端著酒碗自斟自飲靜候佳音呢。不料這抬頭一看，這“福星”怎么又把眉頭給皺起來了呢？心中有此疑問忍不住推敲各種可能，想來想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哥可是還有什么問題沒有想通？不用著急，都可以慢慢來的?！?p> 林德箭正思考著象牙的問題呢，聽聞此問一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仰頭想了一想，先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奚叔可知道，這世上有仙人？”
這沒頭沒腦的一個問題到是真把奚侯光給問主了。從一個天水子民來講，民間的山神、灶神、土地神都稱得上神仙，雖然誰也沒有見過，但也是年年都有供；從一個生意人的角度來說，文財神、武財神等各路財神也多多少少都有恭敬；而作為一個墨門的門生來講，硬要說沒有神仙也是自欺了，但如果真說有神仙，卻又只能通過推理證實，畢竟祖師的《天鬼》一說雖言之鑿鑿地對應的天道向直喜善的一面，卻也不曾真正指出到底誰是神仙。
不過想到墨門之后，奚侯光突然明白了林德箭在說什么了。剛剛這小哥問的是“仙人”，而不是“神仙”。意思雖然相近，但指代其實并不一樣。為了印證心中的想法，他斟酌著詞句問道：“小哥可是……曾經(jīng)遇到過有非凡本領的高人異士？”
林德箭一聽這問題問得有內(nèi)涵，就知道老頭兒肚子里有貨：“不錯，確實遇到過一兩位飛來飛去的高人。不知道奚叔對他們有什么了解？”
奚侯光這會兒心中又有些擔心了：這小子不會相去學那些吧？對于他這樣一個年輕人來說雖說可以理解，但對于墨門來說可就有些傷心了——苦等百余年的福星，這是要入別家門派？
心中這么想，嘴里卻不能這么說：“不知小哥是如何遇上他們的，可是起了什么沖突？”
這話自然巧妙，由不得林德箭不吐露一些實情。不過林德箭本身也沒打算隱瞞，此時也根本不知道老頭兒心中的擔憂與糾結(jié)：“沒什么沖突，就是……他們好像看中我兒子了，把我夫妻二人嚇了一跳?！?p> 然后大概地把幾日前的那場遭遇講了出來：一個郎中雪中攔路討要了一只死老鼠就要走，一個長毛黑衣的樵夫從山上飛下來罵了那人一頓，還留給自己一塊木牌，讓孩子長大后憑此上山拜師。然后郎中就各種巴結(jié)自己夫妻二人，如何如何。
奚侯光這才知道害自己在林家門外苦等的根源原來是在這里，不由得撮起了牙花子：“是這樣啊，這兩個老東西害苦了我。小哥能不能給我看下那個木牌？”
知道木牌現(xiàn)在在翠兒身上，奚侯光也沒有堅持要看。不再提這一茬兒，又對林德箭講起了一些流派機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奇特的存在和門派，各有各的理念和手段。如今隨時儒門大興，但只要不威脅到他們他們也不敢隨便對人動手，以免成為天下公敵。事實上，除了與儒門在政治上天然對立的墨門，如今其他的多數(shù)門派都與儒門形成了一種互利互惠的合作關系。舉兩個簡單的例子，由秦越人創(chuàng)建的醫(yī)門如今便是各地醫(yī)生、郎中、大夫的根源，而一些巫師、術(shù)士、風水堪輿的，則是多出自鄒衍圣人的陰陽門?！?p> “而你口中所謂的仙人，不過是一批修練有成的道家術(shù)士，他們自稱修道者，經(jīng)常選擇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用特定的方法進行修煉，以期求得長生或者異能異術(shù)，很少在世間現(xiàn)身。”
“小哥如此問，不會是想學他們的流派之術(shù)吧？”
奚侯光認為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但林德箭隨口就接上了：“當然不是，就是隨便問問罷了?！?p> 然后他說：“就是覺得我兒子被他們盯上是個大威脅。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就是想著要不要趁早逃走？”
“我兒子喜歡什么由他自己定，憑什么要讓別人來安排他的人生？便是他老子我，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