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八角樓,這里是下九流聚集地,只要你正道走不通的路,在這里總能找到點門路。
八角樓西門特意立了兩塊牌子,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正紅色的“招”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黑色“果”字。外來人只要你在外面有解決不了得事,寫張告示貼在招字牌上,總有人會悄無聲息替你解決,事后你這告示就會被撕下貼在果字牌上。一來一往,各不知上家,各不曉接手人,無所牽扯,無所束縛。
雖然現(xiàn)在還是大早上,有的人還躺在被窩里睡大覺,可此時在那招字牌下人頭攢動,都在圍觀一只胖豬蹄子貼告示。上面狗啃的字寫著:尋常泯懷尸身,酬金一兩。
“常泯懷?可是崗花縣陳家巷子里二十八號那家?”不知道是哪個圍觀群眾問了一句。
“是哩是哩,你認識哇?”
問紅塵朝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愣是沒看出來是誰冒的音兒,心下正納悶?zāi)兀侨擞终f話了。
“誰不認識啊,年前那馬大善人一家被人滿門滅口就是他干!十六口人啊!連那幫廚的婆子都沒放過,嘖嘖嘖,真是慘啊,聽說那院子里到現(xiàn)在滲著血水,路人經(jīng)過都還能聽見里面有人在哭?!?p> 話音剛落,又聽見人惋惜道:
“哦!你說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啊,我都聽說過,我一遠房表弟就在衙門里做事,聽他說當時他們還沒進屋子里,就在門口,大老遠都能聞見那血腥味,進去了更是嚇得腿軟,頭身分離!腸子都拖出來了!幾個大老爺們吐得那是昏天黑地,就沒敢再進去!還是縣太爺親自過來逼著進去的,那縣太爺就進去瞧了一眼都病了兩個多月呢!”
咦!
人群里傳來一陣惡寒。問凡塵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中奇怪:這不是做了無量功德的施主嗎?怎么還成了滅人滿門的殺人犯了?怪不得之前去他家打聽,人們聞著風就跑了。
本來他是去過了那崗花縣打聽的,剛開始人們跟他嘮嗑還聽開心的,后來他一說到“常泯懷”三個字,眾人跟見鬼似地撒腿就跑,留下他獨自一人在風中凌亂,他小妹問紅塵倒笑得開懷。
嚇人是嚇人,問凡塵還是沒忘了正事,小心詢問說話那幾人:“那你們曉得他的尸身現(xiàn)在在哪里不?”
終于有一人站出來了。
“別白費力氣了,找不到的!”
問凡塵更加好奇了,問道:“撒子意思?莫非他詐尸跑咯?”
“呵!”
那人輕笑一聲,撇著嘴繼續(xù)說道:“他要還能詐尸就怪了,全尸都沒有了!全成渣渣咯!”
后面幾個字的音還模仿問紅塵的渝蜀調(diào)上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給帶跑了。
“怎么還成渣咯?難不成是……”
問凡塵拉著長調(diào),眉毛上揚,斜瞇著眼將頭湊過去。
周圍人也有點好奇,也學(xué)著這動作湊過去,從上空俯視下去,就像一癟三老漢在馴服一群頑猴。
“難不成是……?”
“哼!這等窮兇極惡的人自然是被亂棍打死咯!”
“???!”
眾人皺著眉,示意他說清楚。
“那常泯懷壓根就沒跑,就坐那門檻上砸吧著煙嘴等人來抓他呢!衙門人到了他不但沒怕,還笑呢!笑得老嚇人了!然后壓他回衙門的時候,那些平時受了馬大善人恩惠的人紛紛沖出來打他,有的手里還拿著菜刀,衙門的人攔都攔不住,他還愣是沒吭聲,活活被打死了!打死還不算,尸體也不知道被誰撿去喂了野狗。”
“還喂狗?楞個殘忍?”
眾人無語地看向問紅塵,到底誰殘忍!
“哼!反正那尸體是沒有了。”
眾人搖頭散去,也不知道是可憐那常泯懷,還是覺得他死得太便宜了。
問凡塵呆坐在地上,還沉浸在剛剛那殺人惡魔的事跡里沒回過神來。他在疑惑,明明師傅札記上面寫著這人生前是個好人。不僅捐了好多錢修葺寺廟,每月初三還自掏腰包買幾百個大肉包子散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乞丐們。
怎么到了這些人嘴里,他就成了一個滅人滿門的魔鬼?到底是他們道聽途說還是這人是個偽善之人?問凡塵迷惑了,他覺得應(yīng)該在超度常泯懷之前把他到底是怎么樣的為人給弄清楚了再說,因為他超度不了一個窮兇極惡之人。
“你看,這三河也有錯的時候?!?p> 問紅塵冷哼一聲,自從三河將她關(guān)進回音崖起,她就不再叫三河作師傅了,因為她覺得這個將她養(yǎng)大的人竟然想讓她死,雖然她從未活過,但超度在她眼里就是死亡。
“不對,肯定哪點不對,說不定這常泯懷不是兇手誒!”
問凡塵使勁搖頭,他還是不肯相信這個大善人會是個殺人惡魔。
“別個都自己坐到那點等人來抓他,啷個可能不是兇手嘛,那不是兇手他可以說撒,為撒子不說嘛?”
問凡塵“啪”使勁拍了自己頭一巴掌,也不知是打自己還是打問紅塵,總之問紅塵是認為這是打她的,瞬間怒從心起:龜兒,你還敢打我!抬起手就往大腿根掐……
“?。?!你龜兒??!”
問凡塵一臉痛苦地彎曲著身子,嘴里大聲咒罵。
剛好從旁邊路過的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這和尚莫不是個傻子吧?自己掐自己就算了,還對著空氣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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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
今日是菊樺第一天當值守大門的日子,他早早的就收拾起床過來衙門了,心情格外美麗,不僅因為自己第一天當班,最主要早上母親還特意給他蒸了碗雞蛋羹,平時這可是大哥和三弟才有的待遇,今天他總算也能享受一碗了。
菊樺哼著小曲,走著內(nèi)八步子,胸膛使勁向前挺,這模樣要多神氣有多神氣,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特牛哄哄的。
從他身邊路過的王巴瞧見他這美滋滋的姿勢,忍不住調(diào)侃道:
“喲,小菊花,今日心情不錯啊,昨晚鉆哪個美娘子被窩了?”
菊樺臉瞬間起了兩朵紅云,他才剛過十八歲的生辰呢,連姑娘手都沒拉過,也就平時走在大街上敢大膽瞅一眼,其余的想都不敢想。
“巴哥,你就別開我玩笑了,你也知道我面薄,面薄?!?p>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不就第一天當班嘛,看把你嘚瑟的,那腿都快劈成兩半了!”
“哈哈哈哈哈哈”
從外面買了早點回衙門的幾個捕快剛好聽見這話,忍不住大笑。菊樺臉更紅了,頭也害羞地低下去,大家伙看他這小媳婦模樣笑得更歡了,有的還上前撩了撩他的下巴。
“干什么呢!”
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是劉捕頭的聲音!眾人趕緊停止打鬧,站直身子排成一排。
“菊樺!”
“在!”菊樺應(yīng)聲道,忍不住吞咽口水。
“今天是不是你守大門?”
“是!”
“那門外一胖和尚敲鼓你沒聽見啊?!”
菊樺驚訝地張大了嘴,猶豫地說道:“沒有啊……我明明一大早上就來了,沒看見有人敲鼓啊……”
“對啊,我們剛從外面進來,也沒看見啊!”眾人幫著菊樺附和道。
劉捕頭面色一沉,牙齒磨地嗞嗞響。
“現(xiàn)在,他在敲鼓!”
剛說完,外面就真的響起了鼓聲,眾人默默對劉捕頭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實在是厲害。立馬跑到外面看個究竟。
果真有人在敲鼓,果真是個胖和尚。
“誒,和尚,說你呢,敲什么呢?”菊樺假模假樣地沖問紅塵吼道。
問凡塵將衣服整理了一下,拿出那串核桃佛珠,行禮說道:“貧僧來喊冤的?!?p> “喊冤?給誰喊冤?”劉捕頭從里面慢慢走出來,好奇的問道。
“是啊,給誰喊冤?”
其余人都向他遞去疑惑的眼神。
“常泯懷!”
只聽除問紅塵外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常泯懷?你認識?”
劉捕頭上前一步,眼神上下掃視著問紅塵。
“不認識,但為他喊冤!”
“哈哈哈哈哈”劉捕頭忍不住大笑,用手指著問紅塵的鼻子:
“你一和尚為一個殺人大魔頭喊冤?哈哈哈哈,這是我劉某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我說大師,你哪來回哪去,別亂折騰了?!本諛逋妻鴨柤t塵,想讓他趕緊走,別被抓了。
“就是,如果大師你想要化緣,來,我王巴就把自個今天飯錢給你,回去吧,啊?!?p> 王巴說著就從褲襠里掏出幾個銅板扔在地上,眾人都惡心的“咦”了一聲。
問紅塵微瞇著雙眼,臉上還是保持一貫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有些陰森。一邊欣賞著他們的嘴臉暗自記下模樣,一邊在心里默默對問凡塵說道:“看嘛,衙門都笑你為常泯懷喊冤!”
“你們說常泯懷是殺人大魔頭,有撒子證據(jù)誒?人證?物證?”
劉捕頭一聽問凡塵繼續(xù)追問,火上來了,懟著他鼻子說道:“和尚就該念經(jīng)吃素,管這些陳年舊事做甚?難不成你們佛祖不許人愿,改破案了?”
“哈哈哈哈哈”
眾人覺得劉捕頭說得有禮,忍不住拍拍問紅塵肩膀,嘲諷道:“回去普渡眾生吧,別說瞎話了,免得丟了佛祖的顏面。”
糟糕!問凡塵趕緊安慰小妹:“沒得事,沒得事,莫生氣,莫生氣,我們要大度,要大度!可惜來不及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這人臉上,眾人震驚的看著問紅塵,和尚還打人?!
“奶奶的!給我關(guān)起來!”
劉捕頭一聲令下,幾人立即撲上去將問紅塵壓在身下。
“你mmp!敢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