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離雀怒發(fā)沖冠的模樣,情不自禁的捧腹大笑,當(dāng)然他也是在離雀走了才敢如此放肆。離雀這人平時最是遵從禮儀規(guī)矩,講究君臣尊卑。這下離雀回去必然不會善了,路尚書這顆大樹除掉,鳳求煒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
子奇端坐一旁,默不作聲。離雀頭痛欲裂,緊皺著眉頭,只見他揉揉眉心,把一摞證據(jù)交給子奇,他小心翼翼放入衣襟內(nèi)。至于要如何處置這路小姐,他想陛下現(xiàn)在被人丟了臉面,名譽受損,這樣的恥辱,不管大臣說什么,陛下不會讓路氏一族死的太容易。
這就是帝王,帝王都是瘋子,嗜血好殺的瘋子,他們有的賢明寬仁,有的天縱英才,有的狼子野心,卻無一例外手里的屠刀沾過除自己以外的血。
離雀便是其中之一,瘋子中的瘋子。太子離瑾蘇不像他,心里有了一絲人性。二皇子淡泊清冷,和離雀更是完全不合。只有曦風(fēng),行跡荒唐古怪,行事性情,卻也只是八分像他。
養(yǎng)育兒子方面,離雀使用不同的方式栽培。若不能在惡劣的環(huán)境里存活,這樣的兒子只會是昏庸無能,使得離國走向滅亡。
他不光是父親,更是一國之君,只有民貴君輕,國家才能實現(xiàn)安泰和樂、政通人和。即使兒子因故身亡或陷害忠良,致使人神共憤,于國而言,他只能舍棄親子。雖然虎毒不食子,可他是離雀,世上有什么是他做不得的?
正如陸子奇所想的那樣,離雀不是不知道路尚書的所作所為,之所以重用他,全因為他需要寒門子弟得支持,以此鞏固帝位。幾年光景,路氏從允判到尚書令,當(dāng)年一介寒門到現(xiàn)在的名門望族,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
現(xiàn)在的路氏霸占民宅田地、貪贓枉法,加上路氏一族的子弟大多為紈绔,只知玩樂酒色,卻不知保家衛(wèi)國,守護離國疆土。路氏的情形反映了離國名門望族的現(xiàn)象,他們不思進(jìn)取,侵蝕著他嘔心瀝血建立的國祚根基,眼看著離國即將走向衰亡,他是斷斷不能袖手旁觀下去,可這樣一來就會觸及王室貴族的利益…
啊…還真是頭疼。這群該死的,越是在這個時候,他就越懷念身為皇子時的那段時光…
那纖塵不染的一抹倩影,她美得過于耀眼。輕若煙霞的光暈闖進(jìn)他的心扉,墜落深淵,一把將他抱住,給予了他溫暖。他可以負(fù)天下人,也絕不會辜負(fù)她。萬丈深淵,他就是。他受盡冷眼、欺凌。一想到舊人,扳指被握的滲出血來,心痛得難以呼吸、渾身出汗。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陛下說的可是諾薇長公主?”
他可以負(fù)了天下人,也絕不會辜負(fù)她。萬丈深淵里的孤家寡人,他現(xiàn)在就是!一想到這,扳指被握的滲出血來,他心痛得難以呼吸、渾身出汗。
“她…”離雀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拿出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后服下。病情得到緩解,他擦掉汗水,神情冷淡?!八谖倚睦飶奈醋冞^。千人千面,難怪那么多人喜歡她。”“殿下行事英明聰穎、果斷利落,當(dāng)年多少郎君無一不仰慕傾心的?!薄坝陜弘m是集萬千寵愛成長的公主,卻沒半點驕縱跋扈的影子。與其說她是公主,倒不如說她只是一名承歡父母膝下的女子,真是我見猶憐,單純可愛?!?p> 忽然,馬車緊急剎停,打斷他們的對話。馬夫說:“老爺,是三公子?!弊悠嬉姞睿⒖棠贸霾紬l替他包扎傷口,取下的扳指被他把血跡擦凈,一整動作下來可謂是行云流水,處理的干凈利落。
子奇淡定地對馬夫說:“請公子上來吧?!彪x曦風(fēng)掀起簾子,恭恭敬敬向離雀道了聲?!瓣仫L(fēng)見過父親,不知父親無恙否?”“我很好,你倒是有心。多日不見,你的臉色比之前更為紅潤、容光煥發(fā)。你可是找到人家住宿,禍害哪家姑娘去了吧?”離雀打量了曦風(fēng)一眼,然后又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宮絳,可是他目光犀利,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幾句話,就知道他的近況,對于父親這樣的本事,離曦風(fēng)并不詫異,因為,他的父親不光擔(dān)任過大理寺卿、校尉,后來甚至一路升遷至司隸校尉。
路遙的事關(guān)乎貴族利益,現(xiàn)在恐怕是父親最為頭痛的時候,若他能為父親分憂,對于迎娶倩兒的事勝算就更大了。
只是,不等他開口,離雀悠悠啟齒。
“你心里的人是白柔倩?”“父親…”“白氏曾是囚犯,即便后來洗清罪名成為布衣,現(xiàn)在又是涉及命案。選擇出身白屋寒門的王妃,你可知后果是什么?離國的子民不會讓這樣的女子成為皇室的一員?!备赣H怎么會知道?在離國,不論是王室貴族,還是黎民百姓,王妃夫人出身要么清白人家,要么書香門第,若女子家世清貧低微,部分則入宮為家人子,部分則離不開嫁為人妻,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
離國是四國之中,同時也是最講究門第身份、家族,因為離國自周代起,這里便是文公姬瑯的封地,文明經(jīng)過代代傳承,思想雖早就變得腐朽不已??砷T閥階級,向來都是貴族王室為權(quán)利地位更加牢固,如法炮制的一套制度,哪里會同你講什么情真意切,個人情感怎比得上家族利益重要。大多數(shù)人都會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素未謀面的人結(jié)為姻親。就這樣過完一生的人,大有人在。
曦風(fēng)盯著父親,皺紋無聲地在他臉上蜿蜒生長,兩鬢花白,曦風(fēng)想了半晌,心中一沉。
“如此一來,離國是時候改變了,離人真正想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得一良人,長相廝守。爹和娘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離國的風(fēng)氣和八年前的風(fēng)氣相比逐漸開放,可惜的是,年輕一輩與父輩思想相抵觸?;槭氯粑吹酶改赣H族同意,即使貴族子弟與布衣百姓結(jié)秦晉之好,婚事算不得數(shù)。
脫離家族的貴族子弟,大多嬌生慣養(yǎng)久了,十指不沾陽春水,最后大多人選擇回到家族,繼續(xù)著以前的生活。
他知道父親其實并不反對他的婚事,父親考慮到則是更為深遠(yuǎn),就如:母后背后舊皇室、文武百官以及百姓…這些錯綜復(fù)雜的勢力一旦群情洶涌,到時候,這可不是他這個失勢的皇子能夠阻擋的了。
“放肆!一國之后不容易當(dāng),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后更難。你有沒有想過白柔倩是否適合這個位置?《東周志》:各司其職、各盡其責(zé),皇后、王妃乃正妻,妻妾的區(qū)別在于,一個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一個是無媒自通,六禮不備。帝王可以有無數(shù)妃嬪,但皇后只能有一個。你好好琢磨我的話,至于婚事就暫且擱置,待日后有機會再說吧。”曦風(fēng)心知現(xiàn)在提婚事為時太早,唯有等事態(tài)平靜再說吧。
車?yán)镉质O码x雀兩人,他深深嘆了口氣。“這個兒子太年少輕狂,做事不顧后果?!薄肮酉牒土既碎L相廝守,這也是情有可原?!薄斑@孩子從小性子執(zhí)拗,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改變,也不知道隨誰?!?p> “老爺不多留些時日么?”“處理完尚書令的事再說吧。”難得可以重游故地,他最想去的是宮里,再來就是去霖蓁村看看她。離雀這樣想著,冷若寒潭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一想到他最愛的人,大約便是沒有脾氣的模樣吧。
子奇望著離雀的眼神,心中猜想陛下果然還是想回來看看的。因為陛下最愛的人是雨兒,所以每當(dāng)出巡外地回來,總會帶著她最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