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在清衍殿的長廊等候。按照宮規(guī),大臣必須與家眷攜帶帖子進場。鳳求煒慢條斯理來到,遠遠便見嬌弱背影。
她著藕粉色對襟寬袖的衫裙,一對珠釵插髻上,一雙九羽鳳凰攬月晚櫻流蘇別在鬢邊,絹紗簪花和蝶翅玉釵分別插于后髻,肩上還披著落花流水錦?!绊n言溪怎么沒來?”“他呀,一向喜歡正衣冠、守禮儀,一時半會未必準時到場。所以,不必等他。”“你…還是老樣子。真不知道,是誰把你寵成這樣?!薄氨舜吮舜耍菹虏灰彩枪⒅彼手??”鳳求煒主動牽起她的手,而她出乎預料的沒有掙脫開,反而似乎沒有想過會有這一舉動,愣怔好半天。他所有的尊貴榮寵,至高無上,她有。他有的生殺大權(quán),她有。他升遷降職之權(quán),她也有。他要盡一切補償給她,只要能彌補她。
姐姐由遠及近,仿若畫紙上單調(diào)的純白,被明艷嬌麗的花色,渲染的如此美艷。如此的妖冶,如此的逍遙驕傲。她美得不可方物,是那森林古靈精怪的精靈,是天空神圣端莊的神,更是地獄里魅惑人心的魔。
遠遠看見官家和公主牽手進場,席間的官員、夫人、命婦紛紛垂頭低語?!肮偌以趺床缓吞笠黄饋?,反而和殿下一塊???”“可不是,駙馬怎么沒來?”“聽說他們和離的事是真的了。”“什么,他們要和離?怎能夠?”“殿下人品相貌萬里挑一,怎會和離?而且他們琴瑟和鳴、相濡以沫十年,現(xiàn)在和離,可能嗎?”“和離的事,你聽誰說的?此等事,莫要胡言亂語?!兵P求煒細心地護送青雪入席,方才坐下。
“陛下尚未迎娶皇后,怎能大庭廣眾牽野丫頭的手,如此蔑視宮規(guī)?日后如何揀擇迎娶中宮,陛下太胡鬧!!”太后趙麗華匆忙趕來,溫言婉語的斥責,引得眾人矚目。趙麗華之所以來,是為了把戲演得更為逼真,還是為了還青雪人情。先前青雪幫她保住清白,告知作案人之名諱于官家,使得案情早日破解。再來,倘若崔菡萏等人誣陷她指使謀害公主性命成功,那么,且不說韓氏一族一派,是否上奏嚴懲太后趙氏.耿直忠誠的父族必會請求賜死她,廉潔奉公的宰相柳青書等人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她。她和陛下的母子情分、關(guān)系,將不復存在。晉德君一向小心謹慎,若她不來,想必會起疑心。疑心一起,必然不能將計劃走完。
“是青雪尊卑不分,蔑視宮規(guī),還請?zhí)筘熈P?!鼻嘌┰频L輕的跪下,態(tài)度誠懇得著實讓人再無從指摘的機會。鳳求煒狠狠拍打案子,氣勢嚇住太后??磥?,太后是為減低晉德君戒心而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添油加醋一番了。
緋紅如花的妝容,純白若雪的膚質(zhì),簡直艷羨逼人。姐姐果然不愧是美人圖上,頭一名的美人,人稱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大姨此舉,多半是為了殲滅誅殺晉德君及其余黨。
“蔑視宮規(guī)的人是我,與她何干,兄妹情深,太后應體諒才對,大庭廣眾之下斥責辱罵,難免有失體統(tǒng),給人看笑話不是?看來,太后的癔癥更嚴重了,來人,將太后扶回寢宮歇息,并傳御醫(yī)看診,沒有朕的旨意,太后不得踏出寢宮半步,左腳踏砍左腳,右腳踏砍左腳,內(nèi)侍宮人協(xié)助傳話等悉數(shù)杖斃。
圣旨一下,誰敢不從?數(shù)名內(nèi)侍趕緊帶走太后,會場瞬間安靜下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佝僂的黑影以詭異的動作進來,浮云臺被惡心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與其說他奏折進來,倒不如說象是章魚一樣的移動,地上多了一行黑色粘液,女官們連忙打掃清理。
侍從大喊:晉德君到。鳳求煒揚揚手,示意青雪起來。
黑色大袍完全將它包裹的嚴嚴實實,教人無從分辨真面目。原本坐在附近的官員紛紛坐開,一時間,他的周圍寬敞不少。
“愛卿請坐。”“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仿佛就要把肺咳出來。
這位就是他們口中說的晉德君?我著實看不出來它對江山社稷,以致于人類歷史有多大的影響。
表演開始,宮人開始端上佳肴珍饈,周圍再次熏香去臭。并且擺放花卉,青銅樂器。
人們開始品嘗美食,方才的事被短暫拋之腦后。青雪倒了杯酒,細細品嘗,一邊縱觀晉德君的舉止,一邊留意人們的評論與表情。
看來,晉德君命不久矣,隕石按照超乎預料的速度往地星撞過來。再不遣散所有百姓,死傷人數(shù)將會更嚴重。
他究竟什么時候動手?
表演接近尾聲,快到她出場了。
只見青雪起身,前去更換衣服。柔倩出于擔心,也跟著去,隱身的桃花尾隨其后。
“倩兒,你來作甚???”“我要和姐姐一起,出了什么事,可以保護你?!比豳辉S是猜到她要有所行動了,她欣慰的說?!吧笛绢^,這不是你該做的,如果你執(zhí)意跟著我,真動手時,你幫我?guī)说缴缴先??!薄昂?。?p> 只是,她們回來時,并未見桃花。
“接下來由公主殿下表演《江山如畫》和《清歡絳》”
江山如畫?!那不是畫雨…原來,殿下為了準備了這樣的驚喜?哈哈,有意思。
鳳易瀟嘴角不住上揚,不掩笑意。
美艷絕倫、芳華絕代的容貌,舞藝甚至是天下一絕。烏黑透亮的長發(fā),只以絹紗簪花與蝶翅玉釵點綴,便已艷壓群芳。
她的舞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完全超過畫雨當年的風采。璀璨皎潔如星月,倒映在她的清眸中,天地黯然失色。
當年,畫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原來并不通曉舞藝,可不知怎的,十三歲才開始習舞。那時不光起步晚,就連基礎都要練許久才能鞏固下來,為此,她花了足足三年,不分晝夜的練習跳躍劈腿、轉(zhuǎn)圈翻斗,直到筋骨斷裂受傷為止。后來才知道,她如此執(zhí)拗,只為了得愛慕之人的垂青,雖然后來不盡人意,最終在商王五十歲壽宴上,以她新編排的舞得了個《江山如畫》的名字,自此舞傾天下的事跡在史書中留下痕跡。
宴會結(jié)束后,她不再跳舞,也沒有人看過她再跳一次舞。他知道,比起舞藝聞名,畫雨更想借著舞曲,一訴心意。
畫雨呀畫雨,性子執(zhí)拗倔強得讓人憐惜。為了臻盡完美,她可以千萬次練習,哪怕傷筋斷骨。為了救人于厄,哪怕舍棄自己生命成全…這世上不缺貌美的公主,缺的是仁義賢良、果斷勇敢,且文武雙全,出身尊貴的公主,就連文人世子,常常感嘆,若諾薇是男兒郎,皇位由她繼任,天下焉能烽煙四起?
“誒?你去哪兒?傷口還在滲血,你不顧了?”“放開我??!”明明是傷者,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將青雪摔倒在地。青雪從獵人捕獵的陷阱里拉起鳳求煒,逐漸恢復意識的鳳求煒全然不顧傷勢,一言不發(fā)離開。青雪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挂膊还芩袥]有怎樣。青雪還喃喃自語,搖搖頭。“這人是誰??!冇禮貌?。?!我救了他,也不知道感恩道謝一聲,還動手動腳的?。 ?p> 彼時的鳳求煒只有十六歲,青雪和他只差幾個月。后來再見,便是在街道市井里,捎上韓言溪,跟龍鯀、蠻煜他們動手搶人,沒錯,他們不單單搶人,搶的還是一個女人,這個人就是青雪。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只覺荒唐可笑,區(qū)區(qū)三國皇帝,居然當著黎民百姓的面動手搶人,著實失了風范和體統(tǒng)。
“鏘鏘??!”鳳凰飛翔九天,百鳥停留在屋檐高瓦,白雪紛飛,天氣變得寒冷異常,百花依舊姹紫嫣紅。
賓客紛紛感嘆這奇觀,拍案贊嘆,掌聲將鳳求煒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夫人舞藝當真一絕,鳳國有夫人,是鳳國之福?!薄肮偌抑囐潱嘌┎贿^雕蟲小技,獻丑了?!薄胺蛉俗滦菹??!薄笆??!?p> “轟?。 本薮蠡鹎虺霈F(xiàn)天際,隕石??不等她做打算,晉德君朝她發(fā)起攻勢。
賓客四處逃散,叫喊聲不斷?!熬让 珰⑷肆恕睗摲丫脮x德君的手下,大開殺戒。
黑袍被滑落在地,黑色高大的魑…不,是蜥蜴人!!
“嘶嘶嘶嘶”它嘴里不時發(fā)出響聲,青雪施法防御?!皼]想到,上次沒滅了你,這次我要為星際聯(lián)盟和黎民百姓除害??!”“嘶嘶嘶嘶嘶嘶嘶??!”響聲與蛇聲相仿,又有些不同。
雖然晉德君被青雪毀了大半靈根,但力量仍然不容小覷,僅存的一點力氣,依然讓她勉強抵抗。
無奈之下,只好獻出大半靈力開啟玲瓏方,啟動噬魂陣。噬魂一陣,吞噬妖魔鬼怪者魂魄精力,包括燃燒肉身。此陣雖然厲害,但需要啟動陣法人的靈力,以骨血立下契約,直到契約印記消失,而且每次只能使用一兩次,否則會反噬陣主,即啟用陣法的人。
“嘶嘶嘶嘶!!”把它的話翻譯過來就是,獻靈立契,骨血為證,神魂不滅,靈識不消,生生世世,除盡邪魔,值得嗎!
“喀喀喀哈哈”青雪說著外星文,意思是:只要完成天命,什么代價都值得。
蜥蜴人的攻勢越來越猛烈,趁青雪不注意,使用意念艱難地拔出地上殘劍,穿過胸膛。
青雪利用魅血,使勁射向蜥蜴人的眉心,霎時,蜥蜴人像巖漿爆發(fā)似的,墜落地上。而青雪靠著玲瓏方的能量,變出一把水槍,飛上空中,使出最后力氣,硬是擊碎隕石。
緊接其后,她輕輕落下,全身軟弱無力。邁著踉蹌的步伐,那卷東西跌落地板。
只見她像極星火迸發(fā),發(fā)出極其高頻的喊聲。其叫聲能毀人六識,致人死亡。叫聲還會摧毀房墻桌椅等,所以必須掩住耳朵,才不致受傷。
最終,她不顧嘴角溢血,用力的咧嘴笑了。在看到韓言溪后,青雪便無聲倒下。她倒在韓言溪懷中,輕輕的說?!翱傄腥怂廊?,有人活著,那么我寧愿死去,只要你活著。你看…下雪了…大仇、得報,我無怨無悔?!彼秸f越輕,甚至都能聽見雪花掉落的聲音,很快,她永遠合上眼眸,點點星光自她體內(nèi)升起,沒入天空。一襲衣袂,韓言溪緊緊攥在手心。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全身,痛哭流涕的韓言溪大喊。鳳凰哀鳴,百鳥也跟著痛苦哀嚎,仿佛在為失去一介人物而悲慟。
忙于斬殺魑的柔倩在除去最后一個后,姍姍來遲。鳳求煒雙膝跪地,嚎啕大哭。
柔倩撿起東西,打開一看。在那上面什么都沒有,這不過是一道空白的旨。堂哥在鼓樓上給姐姐你的最后禮物,看到旨的一刻,她笑得很開心,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笑容了。
姐姐…柔倩渾身無力的跌坐下來,淚水噙滿眼眶。
多年以后她回想起來…那時我撿起一方絹布,巍巍顫顫交給韓言溪。手不知何時受傷,鮮血流出,一點小傷而已,不出幾天就能結(jié)痂,作為鳳國子女,自娘胎起便愛酒如癡,年幼時都在馬背上長大,更何況她?她可是鳳柔倩,父親是三王爺,手握一半江山的兵馬,坐守北庭三縣三軍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