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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封面的女編輯

炸灌腸(下)

拍封面的女編輯 墨魚排骨湯 3157 2020-01-09 23:57:05

  “你們家呢?沒有兄弟姐妹?”言青川看一眼敞口紙碗,薄薄脆脆的炸灌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減下去,她有點詫異,“你晚上飯局到底吃沒吃?”

  齊藍(lán)捏著簽子,打算再挑一塊炸灌腸的手一頓,注意到碗里快見底的脆片,輕輕地“啊”了一聲。

  他把紙碗外的塑料袋拉起,打上結(jié),簽子斜扎在碗里。

  “日料,吃足三小時?!?p>  “哦——”,她心領(lǐng)神會地點頭,滿臉同情地建議道,“不然你就把它吃完吧”。

  齊藍(lán)低頭看垂在身側(cè),被食指勾住塑料袋。與空氣、與褲管、與紙碗、與細(xì)簽的不斷的碰撞摩擦,有無機(jī)質(zhì)的美。溫?zé)岬挠拖?,卻是無機(jī)質(zhì)中最鮮活的部分,隨著手臂擺動的幅度,一陣陣蕩開,成為夏夜的一部分。

  “就這樣吧,不吃了”,他抬手看了眼時間,“也是圖個新鮮。去年冬天開車經(jīng)過看見這里排著特別長的隊,下班放學(xué)的點,都是家長帶著孩子在邊聊天邊等。那會還能沿街賣,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到我,回到車上,滿頭滿身的油炸味兒。”

  “從此就欲罷不能?”

  “倒也沒有,后來就只吃過一次,都是在想不出吃什么,吃什么都不對的時候,才特別想吃?!?p>  “比如今天?”

  “比如今天?!?p>  言青川聞言,從齊藍(lán)手里拿過扎好結(jié)的塑料袋,松開,用簽字插起一片被白糖化得略軟但依然很韌的灌腸。不好嚼,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沒被完全牙齒碾磨細(xì)致的糯米顆粒,索性就順著牙縫粘了進(jìn)去。

  “炸灌腸也太費牙了!”,她的右臉頰被舌頭不斷頂高,顯然是打算把卡住的食物殘渣給剔出來。

  齊藍(lán)又重新從言青川手里接回紙碗,“我奶奶就是懷疑我亂吃這些又甜又油的零食,把牙吃壞了,特別防著我?!?p>  “那也比我媽的理由靠譜吧”,她突然停下步子,也不說話,右臉頰從牙齦部分開始拱起,再落下,然后是酒窩被推起,又落下。終于在一聲極重的嘆息后,面部五官徐徐落回原本的位置,“天哪,終于出來了!”

  他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笑模樣,快走兩步先去刷卡開小區(qū)門。

  值班保安探頭看過來,“喲,吃宵夜呢!”說罷看到齊藍(lán)手里的物事,朝跟進(jìn)來的言青川說,“回去別立馬就睡,對胃不好。”

  “得嘞”,她在值班小亭子前站了站,“聽您的!”

  兩人揮揮手往里進(jìn)。

  “稍等我一下”,經(jīng)過她家那棟后背的停車坪,齊藍(lán)把車解鎖,探進(jìn)后座取出一沓A4紙,又從副駕抽屜里裝上兩件什么,關(guān)上車門上鎖,才與言青川匯合。

  先是把一個小塑料盒遞過去,“牙線”,又亮了亮手里的紙巾,“上去記得好好刷牙,大人也會長蛀牙的?!?p>  她從盒子里撿了一個斧子狀的牙線,鋒利繃直的棉線,像是能把月光都割裂。嘟嘟囔囔地捂住嘴,說,“奶奶的苦心沒白費,你現(xiàn)在可是愛牙護(hù)齒的好青年?!?p>  齊藍(lán)虛扶言青川的后背,提醒她看路?!班?,出國之后箍過牙,摘牙套之后還專門拍了長露齒笑的照片,寄給我奶”,他沖著不知道哪里,齜了齜牙,“老人家不愛視頻,喜歡能存得住的東西,照片啊信什么的,讓我給她寫家信,生怕我把中文忘了?!?p>  路燈下照例是小蚊子在跳8字舞,卻有種無法無天的快樂。

  “你出國很早?”,她覺得說話的時候,牙線都在共振。

  “是,讀完初二爸媽把我接出去的。怎么樣,我中文不賴吧”,他有些高興,挑著眉,臉上是男孩式的炫耀。

  言青川不買賬,用紙巾把牙線包起來扔進(jìn)垃圾桶,“瞧把你嘚瑟的,我初二都給新概念作文投稿了,十好幾歲了還能把中文說砸,那我得重新估計一下齊總您的語言水平?!?p>  齊藍(lán)睜大眼睛瞪住她,不客氣地回,“新概念你拿了什么名次?”

  她更是瞪大眼,乍一看,整張臉像是被眼眶占了一半。“齊藍(lán),你晚上真的沒喝酒嗎,人設(shè)都o(jì)oc了啊。”

  更更出乎意料的,他突然站在原地笑起來,右手虛握成拳頭,擋在鼻子下方,笑得眼睛闔成一彎,眼尾有短促的紋路。

  言青川叉腰,站在離齊藍(lán)三步開外的地方,旁逸斜出地想,一定得避免這么大幅度地笑,太容易擠出皺紋了。對,得偷偷跟單廣笙打聽一下,他們都上哪兒打針保養(yǎng),能不能帶她一個。

  “笑夠了?”

  “笑夠了”,他像足了被班主任凝視的后進(jìn)分子,舉高手做投降狀,“保證沒喝酒,可能是炸灌腸吃醉了?!?p>  可“后進(jìn)分子”從來不會真的聽話。

  “青川,說真的,新概念你拿獎了嗎?”

  言青川徹底忍不住,小跑上前去就想踹人,被齊藍(lán)支著長腿靈巧躲開。

  “去,別招我,今天和我哥還為這事翻舊賬呢?!?p>  “哦,那看來是名次不佳”,他手臂向前擺成螳螂狀,一副防著她再沖上來的御敵姿態(tài)。

  “沒名次”,她意興闌珊地白了一眼,不和他計較的模樣,“安慰獎都沒有。”

  “那肯定是組委會評價系統(tǒng)不夠開放多元”,齊藍(lán)跟上去,兩人停在剛剛的石凳邊,但都沒坐下。

  言青川臉上的疑惑濃得要滲出來,張開手掌在他眼前舞,“你怎么回事,這么快又準(zhǔn)備把人設(shè)撿起來了?”

  “可能是炸灌腸醒了”,他一本很正經(jīng)地說,把捏在手里的整沓A4紙遞給她,“還有就是想起來我還有求于你的才華?!?p>  她接過,頭頂是齊藍(lán)的“評論音軌”,“跟你提過的劇本,今天剛傳來的修改版和新幾集,你可以拿著先看。明天我提醒同事給你出一份協(xié)議,你要安排得過來,廣笙那邊結(jié)束的周末,我們一起去上海見導(dǎo)演和編劇組。”

  “唔——”,言青川看到劇本封面上列的導(dǎo)演名字,抬頭看了一眼。

  “你要說什么?”,他沒有領(lǐng)會到那一眼的含義。

  她豎起劇本,指著導(dǎo)演的名字,冷靜地問,“我現(xiàn)在尖叫是不是不大合適?”

  齊藍(lán)依言伸手看了眼時間,同樣冷靜地回,“不大合適?!?p>  “那好吧”,既然尖叫的提議被否決了,言青川只剩在路燈下猛轉(zhuǎn)圈這一個選項。

  他攔在她打圈路徑上,背光看,刀斧般的輪廓投出明暗對比極強(qiáng)的影,薄唇隱沒在黑中,像莫測的獸。

  “別緊張,導(dǎo)演也是人?!?p>  “好的”,言青川繞過“攔路虎”,開始繞更大的圈。

  齊藍(lán)扶額,坐回石凳上。

  “青川”,他朝著在路燈光暈里進(jìn)出的人,問,“我看播客最后的名字是,劇能說?”

  她停下,臉上有一塊不知道是因為光照還是因為走動染上的紅暈。

  “啊”,她收了收下巴,很快又揚起,“你貢獻(xiàn)的名字太中二了,還賊自戀。真要取那個名字,就只能干坐著被噴?!?p>  “被噴?”齊藍(lán)繃直背。

  “作為本播客的第一位聽眾,你都不密切關(guān)注事態(tài)發(fā)展”,言青川聳聳肩,也坐到石凳上。

  “我的錯”,他放低了聲調(diào),“晚上宴請不太方便看手機(jī)。”

  “原諒你啦”,她舉著A4紙一揮,“沒什么,就是一個杠精嫌我啰嗦又自戀,我給全懟回去了?!?p>  齊藍(lán)仔細(xì)辨認(rèn)她臉上的表情細(xì)節(jié),才開口,“網(wǎng)絡(luò)惡意有時候不是能靠邏輯理解的,這種事,我們經(jīng)得多了?!?p>  也是,言青川想,誰還能比當(dāng)紅明星招來的惡意多?

  見她沒說話,他接著說,“能懟回去就很勇敢?!?p>  “哈哈哈,別這么說,真臉紅了”,她拿紙擋住下半臉,“以在懶人球上落枕和怒吃了一頓燒烤為代價,才有勇氣懟回去的。而且”,A4紙被拉到鼻尖下面,“也是因為這個網(wǎng)友話里都是漏洞,還搞性別歧視,如果真有個客觀專業(yè)的人跑來批評,估計我就慫了,得兩天吃不下飯?!?p>  齊藍(lán)輕笑,A4紙無意中成了一塊打光板,把她的眉眼襯得發(fā)光。

  “我記得前陣子廣笙的粉絲也說過些不太客氣的?”他問。

  “對哦,不提我都忘了”,言青川放下紙沓,擰著眉,“我還給你截過圖,那會光覺得好笑了?!?p>  “人總會對自己用心做的事情更在意,希望有正向的反饋,很正?!?,他輕聲說,“現(xiàn)在你的粉絲構(gòu)成比較復(fù)雜,不像之前有個主被動篩選過程,如果你要繼續(xù)做文娛相關(guān)的播客內(nèi)容,尤其未來如果涉及到國產(chǎn)項目,異見聲會更多?!?p>  她很快聽懂“異見”是哪個“異”。

  “你也勸我不要理會?”她低頭拍拍褲子。

  “我是覺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吧。有些確實一笑而過就夠了,有些需要大方回應(yīng)的依舊要回應(yīng)”,他想了想,“而且別人的建議,其實處理不了你的情緒是不是?像今天,哪怕落枕和吃下一頓罪惡燒烤,還是要反擊回去。”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情緒調(diào)節(jié),不能被不同的甚至惡意的聲音帶著跑?!?p>  言青川聽了沒說話,空氣里只有小蚊子跳8字舞的攪動。

  “周四出差的東西都收拾了嗎,我記得你說網(wǎng)購了很多行頭?”

  齊藍(lán)出聲打破沉默。

  “今天收了四個快遞,差點沒能一趟背上去”,她腳尖在人影與樹影交織覆蓋的空隙里,劃來劃去,“我猜是帽子,裝了個巨大的盒,把快遞柜卡得嚴(yán)嚴(yán)實實,拽得我滿頭大汗才給拖出來?!?p>  他好笑地看著她不安分的腳尖。

  “??!”

  言青川突然壓低聲音驚呼。手還撐開來,垂直地捂著嘴。

  齊藍(lán)一句“怎么了”還沒問出口,

  “怎么辦,我還說要減肥,跟單廣笙合照不能輸?shù)?!齊藍(lán)!”,她說這就扯住他褪到手肘的袖子,“不行,你,你明天夜跑帶上我?!?

墨魚排骨湯

明明就是一個談戀愛的言情故事,為什么寫起戀愛來這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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