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天選之人,起早貪黑無事發(fā)生,一夕養(yǎng)老天災人禍,唉……”
冰冷,潮濕,凌川感覺自己仿佛在深海中深陷沉淪,記憶的畫面最終停留在莫冉驚慌的臉上,讓他此生未能完成的遺憾又增添了一個。不過倒也有些意外的收獲,至少他證明了人死之后意識并不會立即消散,而是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在未知的世界里緩緩下落。
下落……是去地獄嗎?想想這輩子三十余載,除了在游戲內(nèi)坑了無數(shù)玩家之外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下地獄了?
“嗚……小川,你醒醒!小川!嗚嗚……”
女人的聲音。
沉淪中,正在困惑的凌川忽然聽到一陣悲戚的哭喊,很模糊,像是蒙著被子,但是不知為何,在聽到這陣哭喊之后,下沉的感覺有了停滯,接著,竟然朝著哭聲的源頭緩緩靠去。
隨著他的靠近,一抹米粒大小的微光出現(xiàn)在他的意識中,然后越來越耀眼,越來越璀璨,終于在一陣耀白之后,再度恢復了黑暗的狀態(tài)。
這就是地獄?剛才那是惡魔的低語嗎?
“緋雪,緋雪你振作點,這種結(jié)果沒人想看到,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小川一定會有蘇醒的一天。”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很有味道,但是同樣帶著濃濃的悲傷。
“可是我無法接受,他才二十歲,才剛到享受人生的年紀,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易寒你告訴我為什么?!”
“緋雪,冷靜點,這里是醫(yī)院?!?p> 就是這個聲音,緋雪?二十歲?什么意思?
想要睜眼,想要去看聲音的主人,想要知曉此刻的狀況,可是無論怎么用力,眼睛都無法張開。
睡眠癱瘓?很像,既然如此,那就暫且用科學的解決方法,眼球無法轉(zhuǎn)動,就強行用意志控制手指。
一次,兩次,考驗毅力的事情,從來都沒難住過他,終于,在強行控制了數(shù)十次后,指尖終于跳動了一下。
“滴滴滴滴??!”
強烈的提示聲從身旁的器械中傳出,一道道波動劇烈的折線在全息投影內(nèi)高高跳起。
“小川?!”
“王主任!快來病房!對!小川有反應了!快!”
手指動了,仿佛是打開了封閉的枷鎖,凌川緩緩的睜開雙眼,下一刻,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深深的映入瞳孔。
白色的墻壁,藍色的窗簾,清冷的環(huán)境,還有那占據(jù)一半視線的兩張面孔,充斥著喜悅和淚水,也俊美的讓人動容。
“你是……?。。?!”
話音剛落,一股無法忍受的灼痛轟然間灌入頭頂,好似滾燙的熱油澆至大腦,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化作兩扇萬花筒飛速閃爍,畫面內(nèi),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瘋狂的交織融合,最終成為兩副清晰的死亡回放。一幕是他與莫冉告別,遭遇全息廣告裝置墜空砸下;一幕則是夜晚駕車行駛遭遇側(cè)放磁懸大卡避讓前車與他發(fā)生碰撞。至此,兩扇萬花筒徹底融合為一,直至化為米粒消失不見。
“小川??!小川?。∧銊e嚇我!王主任!王主任您快看看!”
眼皮被人翻動,燈光射入瞳孔,凌川在短暫的失神之后緩緩蘇醒,看了看面前臉色蒼白的女子和目露驚異的白衫醫(yī)生,虛弱的吐出一個字。
“姐……”
“……”
靜謐持續(xù)了短短兩秒,承接的便是溫暖的懷抱和釋放般的嚎啕,原本對于病人來說,這樣的舉動和聲音很是困擾,可對他來說,卻有一種難以置信的安寧和溫馨,可惜經(jīng)過剛才那一番“燒腦”的折磨,虛弱和困意瞬間席卷了他的身體,來不及給予任何訊號便沉沉的睡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暖陽已經(jīng)透過窗簾照入病房。
抬眼看了眼顯示2060年3月21日的時間投影,凌川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也是這一刻,他這個崇尚科學和數(shù)據(jù)的現(xiàn)代人被現(xiàn)實征服。沒錯,他重生了,并且回到了十年前,只是這副身軀的原主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一名同樣叫作凌川的青年。
凌川,二十歲,2040年5月生于W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父母于他十三歲時出差國外遭遇空難,只留下他和剛?cè)氪髮W的姐姐凌緋雪相依為命,期間有過親戚想要接管凌川,但是考慮到凌川幾近崩潰的情緒和其特殊的年齡段,凌緋雪毅然選擇結(jié)束大學學業(yè),以稚嫩的閱歷扛起整個家,說來也算巧合,當時恰逢《圣域Ⅲ》公測,為了能夠同時顧及凌川和工作,凌緋雪選擇了加入工作室。
“咔擦?!?p> 正整理著融合的記憶,房門隨著一聲輕響悄然開啟,一個人影悄悄的探出頭來,一眼便看到蘇醒的凌川,目露欣喜的向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時凌川才發(fā)現(xiàn)趴在床邊的凌緋雪,她眼睛閉著,半邊臉被稍顯凌亂的發(fā)絲覆蓋,雖然能夠看到的面容不足一半,但昨天印象深刻的盛世美顏還是無法遮掩。
同時,易寒做賊般的來到病床旁邊,脫掉西裝外套,理了理凌緋雪身上的毛毯,湊過臉小聲笑道,“醒啦?!?p> 凌川盯著他那根沒有刮掉的胡茬,內(nèi)心一陣復雜。按理說他應該抵觸這個人的,因為在原主凌川的記憶里,這人就是搶走他姐姐的罪魁禍首。可是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人絕對算得上極品好男人,不張揚,不輕佻,陽光隨和有能力,和凌緋雪在高中時便互生情愫,大學原本也是一起,后來得知凌家變故,不但沒有任何疏遠,反而多次出手援助,明明自己在校也是聚光燈般的存在,卻連社團也不參加,整日跟著凌緋雪忙前忙后,就連凌川的學校活動也有一半由他陪伴參與。
眨了眨眼表示回應,凌川繼續(xù)盯著那根胡茬,說實話,有種想要拔掉的沖動,很難受。不過這人的臉總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錯覺嗎?還是巧合?
“有食欲嗎?噢,有也沒用,你現(xiàn)在只能喝點清粥,等你恢復的差不多了,哥請你吃好吃的,放心,管飽管夠?!?p> 說著,也不管凌川要是不要,端過白粥,舀了一勺便送到了凌川嘴邊。
凌川無語,食欲倒是沒有,但是連續(xù)經(jīng)歷過兩場災難之后,想吃口東西壓壓驚倒是真的。
張嘴抿下那口粥,粥是熱的,他能感覺到身體進食后的暖意,心底驟然有了底,這一切都不是夢。
見凌川表情滿足,易寒再次送上一勺,吃了七八口后,易寒收起了白粥,義正言辭的道,“好了,今天只能吃這么多,之后再逐日增加……你看包子干什么,想都別想,那是給你姐的。”
說完,取過紙巾幫凌川擦凈嘴角。
凌川沒好意思繼續(xù)保持沉默,勉強的張開嘴,艱難道,“謝了,姐夫?!?p> 殊不知就是這句簡單的稱呼,易寒的手猛然一頓,瞠著雙目不敢置信的瞪著凌川,顫巍巍的道,“小……小川,你喊我什么?你再!”
激動的音量提高兩倍,易寒猛然看向凌緋雪,見其沒動,又立馬下降三倍,湊近討好道,“小川,再喊一次,再喊一次,就一次,乖!”
凌川汗顏,哄孩子呢?不過還是滿足他吧,既然繼承了這個身體和記憶,就注定要繼承他的一切,再者就算放在他的年代,這人的年紀也足以喊一聲哥。
“姐夫……”
“噢!耶!”
興奮的易寒已經(jīng)顧及不任何禮儀,握拳昂首比劃了一個顯示肌肉的動作。凌川閉目不語,心底已經(jīng)開始涂改剛剛為他貼上的好男人標簽。
凌緋雪聞聲驚醒,一臉錯愕的看著眼前的易寒,又連忙看了看閉目的凌川,以為他沒醒,這才氣惱道,“你瘋了?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易寒低頭,伸手便想去樓凌緋雪,哪知動作進行了一半,伸出的手便頓在了半空,沒敢看凌川,轉(zhuǎn)而扶起凌緋雪,催促道,“出去說,我們出去說,嘿嘿嘿,快點?!?p> 凌緋雪就這么半推半就的離開了病房,臨走還不忘帶上房門。
凌川輕嘆一聲,聽著隔音門都無法阻擋的狂喜,思緒再度活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