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巷醴出來,已經(jīng)近黃昏,本想著去蒔花館看看凌萱,問問昨日的情況,只是一想到這個時間,凌萱也該忙碌,便打消了念頭,改日再說。
至于酒桌上幾人的論政,出了門,便好像忘的差不多了,重活一世,他似乎對于這些家國天下之類的事,沒了多少興趣,說實話,還不如與文玥聊些修仙之事,來得有意思些。
這些話若是被幾個老者聽見了,恐怕得罵一聲斯文敗類了,苦讀了這么多年書,竟然只為了泡妞。
開始變天了,顯得灰蒙蒙,寒風吹過,卷起一些枯葉,路邊的小販開始收攤,盤點著一天的收益,大多都是些唉聲嘆氣的,街面上行人開始歸家,腳步匆匆,偶爾見到一個馬車,也不知載著誰家的貴人,車夫懶洋洋的蜷在車頭,插著雙手,身前插著一根短鞭,滿是疲意的打了個哈欠,馬車慢悠悠的從路旁經(jīng)過,發(fā)出一陣咯吱的響聲。
“主上的意思,還是讓你暫時留在金陵?!?p> “不過聽說胡盛文最近會調入京師,我還有必要留在這里嗎?”
隨著馬車緩緩駛過,微風刮起簾子,不經(jīng)意間的一瞥,卻是讓林翊愣了一下,里面所坐兩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佰盛會所見的安一川和那粉衣女子。
“主上……胡盛文……京師?”回頭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林翊眉頭皺起,主上這個稱呼,似乎不常見?。∷妓髌?,沒有理出什么頭緒,他不禁搖頭一笑,又杞人憂天了,關他什么事?
回到正業(yè)坊,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手中提著一串羊肉,心中暗想,也不知文玥吃飯了沒有。
路過一處街巷,一個衣衫破舊,身材瘦削的男子,低頭盤坐在一處避風的拐角處,懷中抱著一個孩子。男子約莫二十,顯得瘦骨嶙峋,由于寒冷,穿著單薄的孩子整個身體,蜷縮在男子懷中。
巷子中跑出一個小孩,腦后扎著小辮,七八歲模樣,看見這對男女后,頑皮的撿起地上石頭,朝他們扔了過去,得逞的嘿嘿一笑,一溜煙跑了回去。
回頭再看那男子,依然低頭,卻是半舉著右手,而后隨意一拋,一聲悶響之后,林翊目光陡然凝視了起來,石頭嵌入土墻之中,濺起一片土屑。說實話,自從來到古代,很少有能勾起他興趣的東西。
林翊從袖中摸出一吊錢,走到男子跟前,彎腰放在了他的面前,離近之后,才看清懷中那孩子,乃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子,緊閉雙眼,臉色蒼白,顯得有些奄奄一息,兩人皆是一身破破爛爛,身上散發(fā)出一些難聞的味道。
林翊正想詢問,豈料男子撿起銅錢,頭也不抬的又扔了回來,林翊慌亂接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隨之,男子傳來低沉的聲音:“打人十兩,殺人二十兩?!?p> 林翊張了張嘴,大概明白了,這是一個有骨氣的人,想來也是理所當然,身手如此,內心自然會自傲一些。不過,對于男子所說的話,林翊還是有幾分驚訝的,而且從口音上判斷,男子并非金陵人,甚至并非齊國人。
“是為了她嗎?”林翊伸手指了指男子懷中的女孩,不過男子始終低著頭,也不知是否清楚林翊所指。
從現(xiàn)狀上不難看出,這女孩得了病,而且不是小病,男子救人的心切能夠理解,只是這種方式,不知要嚇跑多少人。不過林翊心中倒是生出些欽佩來,這種身手,只要愿意,隨手便能搶來錢,或是脅迫上一個郎中,可他并未如此做,看來也是一個內心正直之人。
男子似乎有所觸動,扭頭看了看懷中沉睡的女孩,又恢復了方才的沉默。
盯著兩人思索良久,林翊長出一口氣,似是下了一番決定,說道:“等我一下!”
說罷,便匆匆離開,跑回了家,碰上文玥正在廚房忙碌,隨口打了個招呼,將羊肉放在廚房,便進入房中,片刻之后,又匆匆出門而去,文玥盯著他消失的背影,想要詢問,已經(jīng)不見了人。
林翊有些喘息的跑回來,男子猶在,將小包銀子放在他的面前。
“這是三十兩,拿去救人……”
男子終于動容,抬頭看了看林翊,臉上出現(xiàn)幾分疑惑。
林翊這才看清男子的相貌,臉頰瘦削,雙目有神,眉毛如劍,只是額頭上,留著一道半寸余長的傷疤,年輕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戾氣。
林翊壓了壓手,止住他的疑問,說道:“我不需要你打人,更不用殺誰,算是我買一個人情,他日我若有麻煩,希望你出手一次。”
林翊知道,這種高人,是不會憑白受人恩惠的,不傷及尊嚴下的利益交換,顯然更容易讓對方接受。林翊其實也是賭,賭他沒有看錯人,如后世的風險投資,若是虧了,也就幾十兩銀子,賺了,回報可就難以估量了。
男子沉默下來,一時間,四周變得寂靜,天色昏暗,云層遮住了月光,一陣微風吹過,頭頂?shù)幕睒浒l(fā)出沙沙響聲,掉下一片枯葉,在空中搖搖曳曳,緩緩落在兩人中間,枯黃卷曲。
“我欠你一條命,日后當還!”說罷,男子也不等林翊回答,抱著女孩一躍而起,轉身便消失在街尾。
林翊苦笑著搖了搖頭,五十兩,看來不夠花??!
掩上院門,文玥正在端菜,兩人這幾日,都是圍著文玥房中的爐子吃飯,顯然已經(jīng)成為習慣。
“怎么了?”方才林翊的匆忙,讓文玥不禁擔心起來,呂家那件事,讓她多少有些風聲鶴唳。
“沒事,剛才碰到個熟人,遇到些難處,我給他拿些錢?!?p> 文玥輕“哦”一聲,說道:“怎么不請人家進來?”
林翊微微一笑:“好面子,不愿來。”
見林翊說的輕松,文玥這才放下心,這幾日,經(jīng)常見林翊早出晚歸,一個人在家無聊了,總會生出不少擔心,不過她也不好勸說,畢竟林翊也得有著自己的事做。
?“怎么買了羊肉?”文玥一邊為他盛飯,同時心中納悶,要知道,南方人是少有吃羊肉的,不會做是一方面,羊肉上的膻味,也是他們不太喜歡的。
“明天教你個新的吃法?!?p> 文玥這才想起,這句話似乎前兩天她生病的時候,林翊提到過,只是當時沒有上心,還以為是在安慰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