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前世,好說歹說也是個大學(xué)教授,雖說一直未成婚,那也是因為他一直抱著寧缺毋濫的態(tài)度,身邊也從未缺過女人,什么時候淪落到要找個壯實的老婆。
看著舅舅臉上未褪去的激動之色,林翊斟酌片刻,試探著問道:“你和舅母看中的,應(yīng)該是差不了,只是不知道那張家,有沒有提聘禮多少?”
周秉昌見外甥沒有再推辭,心下滿意,只是問到這聘禮幾何時,他不禁泛起為難,長出了口氣。
“找媒家說過了,張家一開始開口二十貫,不過后來討了個吉利數(shù),只要十八貫就行!”
林翊來此一個多月,對于這個時代的聘禮如何,不甚知曉,十八貫銅錢的購買力,腦中也沒有多少概念,不過從周秉昌的表情來看,對于他們這般人家,應(yīng)該算是比較高的了。
作為林翊來講,這種情況實際正合他意,若是便宜了,倒顯得難辦了!不過內(nèi)心的想法,自然不會流露在臉上。
“舅舅,你也知道,阿娘年前治喪,借了了不少錢,今年收的租子,大部分都還債了,眼下家里,也沒有多少錢了!”
一邊試探著斟酌用詞,一邊小心的審視著周秉昌的表情,拒絕這種事情,做壞了,難免傷了感情,說到底,也是一門學(xué)問。
“不如這樣,你看能不能和張家商量一下,可以先把日子定了,等到來年,收了租子后,再給他補(bǔ)上?!?p> 林翊知道,這話說出去,其實已經(jīng)等同于吹了,自古至今,哪有聽說過聘禮還有賒欠的,就算張家心里愿意,也丟不起這個人,好像自家閨女嫁不出去似的。
話到此處,周秉昌雖有狐疑,但細(xì)細(xì)想來,好像又找不出什么破綻。十八貫,不管對于哪家來說,也是一個傷筋動骨的數(shù)字,何況這孤兒寡母,想來這些年,他那妹妹也并未攢下多少家底。
“也是,聽到張家同意,一時間光顧上高興,就馬上來找你商量,倒是忘了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dān)心,回頭我再去張家說說,看能不能少要些,畢竟你是有功名在身的,張家在這方面,也得掂量掂量?!?p> 這年頭就連官員,都可以花錢捐來,何況一個‘士子’的名頭,所謂‘功名’,頗有些安慰的成分在其中。
兩人不咸不淡的又再聊了一些,周秉昌便告辭離開。
本來積攢的睡意,隨著周秉昌的離開,揮散全無,這段日子出于適應(yīng)古代的生活,倒是忽視了成婚這件事情。雖說十七八歲,在后世還在考大學(xué)的年紀(jì),可這個時代,已然到了婚配的年齡,畢竟古人是講究先成家而后立業(yè)的。
不過這些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煩心事,前世獨(dú)身半輩子,這一世才剛來,又何必著急,庸人自擾。
既然沒了睡意,他便索性掛了門鎖,出門逛街而去。
林家住在城東,用后世的話講,叫做郊區(qū),規(guī)劃上沿襲了平行世界中唐朝的坊市,十縱十巷為一坊,一坊大約有五十到一百多戶不等,坊間設(shè)有坊正,以便管理,類似于后世的小區(qū)。林翊所在的坊市,名為正業(yè)坊,聽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取自佛經(jīng)。坊中零散的有些生意,大多是些擺攤,偶爾幾個貨郎,賣著一些他沒見過的東西。
他所在的地方,乃是金陵,與后世在地理上沒有多大區(qū)別,同樣有秦淮河。金陵是齊國的陪都,國都在杭州,不過在他看來,一共也沒有幾個都城的齊國,所謂陪都,完全是一種形式。順著河堤走了一陣,遇見幾個漁翁,一眼望去,遠(yuǎn)處繁華所在,停著幾艘游船畫舫。
柳葉開始發(fā)黃,微風(fēng)吹過,落得滿地皆是。
重生之后,出去過兩次,但都未曾走遠(yuǎn),見過大都市的繁華,街巷中的熱鬧,也沒有令他驚嘆到什么。
這是一個較為開放的時代,從政府到民間,頗為包容,工商業(yè)的昌盛,在南疆五國境內(nèi),造就著別樣的繁榮。
這同樣是一個文化鼎盛的時期,文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文人墨客,吟詩作賦,成了生活中的常態(tài)。當(dāng)然,一個國家,要是太過重文而輕武,久而久之,也會留下諸多隱患,平行世界下的兩宋,便是鮮活的例子。
東城十字巷,從這里開始,進(jìn)入金陵繁華,人聲鼎沸,攤販行人,酒家商鋪,趕上難得的好天氣,倒是熱鬧。南疆五國結(jié)為同盟,互為通商,齊國境內(nèi),也會時常有其他四國人員往來,不過從穿著上,自然分不清,唯獨(dú)有些區(qū)別的,恐怕就是口音了。
隨著‘午陽節(jié)’的臨近,街上越發(fā)熱鬧。這是一個在另一個平行時空不曾有過的節(jié)日,似乎是在本月二十七日,并非南疆五國特有,其他六國在同一天也會慶祝,貌似很久遠(yuǎn)的一個傳統(tǒng)節(jié)日。
林翊有所驚訝的,這一天竟然是吃粽子,著實令人哭笑不得,心中思忖一番,只能嘆一句:“好吧,又是一個穿越者?!?p> ‘午陽節(jié)’,只有粽子,沒有龍舟,其實也難怪,即將入冬,寒風(fēng)下賽龍舟,確實有些勉為其難。
每每看到街邊一些做買賣的,難免會和后世同樣的生意做些比較,看看有哪些不同。當(dāng)然,無論從服務(wù)還是規(guī)模上,與后世那些商家,肯定不能同日而語,無非就是瞧個新鮮罷了。心中同時也會有些計較,若是以后生活不濟(jì),免不了自己也要走上經(jīng)商這條路,到底從事什么行業(yè),得好好想一想。
要說這個時代,與從商有關(guān)的,離不開衣食住行四個字,勞動力水平的不足,尚不能滿足工商業(yè)出現(xiàn)更高層次的發(fā)展。雖然社會風(fēng)氣開放,但消費(fèi)的主力人群,還是以男人為主。
其實話說回來,有著超越千年的見識,無論做點(diǎn)什么,也不至于餓死,無非就是做大做小的問題,想著自己準(zhǔn)備安逸的過完這一生的志向,他也就不再多做糾結(jié)。
在書攤上停留了好一陣,順便買一些游記,見聞,傳記之類的雜書,以便對這個時空能夠了解的更多一些。
“小姐,快來,這里有安公子的書?!?p> 話音落下,林翊只覺手上一松,一本《雷云山記》便被一個十四五歲,面龐稚嫩,身著淡綠色長裙的小丫頭奪了過去,邀功似的遞給身后,落了半個身位的白色長裙女子。
這女子照樣稚嫩著面頰,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上比小丫頭大方了一些,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主仆二人。
一主一仆,樣貌上沒有太過驚艷的地方,典型的江南女子,巴掌臉,櫻桃唇,略施粉黛,明媚皓齒,看著白白凈凈,小姐略大一些,身量上高出丫鬟半頭。
丫鬟手里攏著小籃子,蓋著青色繡花布帕,里面多半是采買的一些女兒家用品,不便示人。這個年代,對女性的束縛不是太過嚴(yán)苛,街上也能經(jīng)??吹脚庸浣?。
林翊愣了片刻,收回舉在半空中的左手,對這突如其來的不禮貌,也沒有太過上心。同樣,旁邊的主仆二人,也未覺得有何不妥,甚至對林翊其人,都似而未見。
這本《雷云山記》,是一個名叫安一川的士子所著,主要寫了些游歷雷云山的經(jīng)歷,有點(diǎn)類似于隨筆之類,林翊本是想當(dāng)作地理雜志讀一讀。
回身瞥見這位小姐臉上的欣喜崇拜之色,林翊心中了然:哪個年代都不缺追星!
攏了攏另外的幾本書,準(zhǔn)備離開,不料一旁的攤主,卻是開口道:“兩位小姐,這本書是這位公子先看到的!”
這番話一出,林翊倒是駐足下來,不免高看了一眼面前的攤主,身量不高,甚至可以說有些低矮,臉上慣有的小市民市儈,竟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這一主一仆,雖是女子,但穿著上,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林翊這邊,雖談不上寒酸,可這身書生打扮,任誰葉也不會將其和富貴聯(lián)系起來。
這個時代,沒有活字印刷,能上雕版的,都是些主流或是些大家名作,像這種純粹為了個人名氣,而出版的小眾文集,多是找人抄寫,繼而市面上相對稀少。
就在等著兩個姑娘作何回應(yīng)的時候,卻見攤主嘿嘿一笑,接著說道:“既然兩位同時看中此書,在下這里也只有一本,公平起見,不如競價,如何?”
攤主高大的形象,一瞬間崩塌,林翊嘴角抽了抽,倒不是因為對方的奸詐,商人本逐利,這無可厚非,實在是感嘆古人的智慧。
那小姐這才反應(yīng)過來,懷中的書,乃是從人家手里搶過來的,心中卻是沒有覺得半分不妥,本想說句抱歉,請求對方讓給她,可抬頭一看,眼前清瘦,略有些病態(tài)的林翊,轉(zhuǎn)念一想,又拉不下臉面,有些不太情愿的沖丫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丫鬟雖然年齡不大,但能看出來也是頤指氣使慣了的人,看了看攤主,轉(zhuǎn)而盯著林翊道:“你先來的,先出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