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憂慮
一場暗潮洶涌的武林大會就這樣有驚無險的結(jié)束了。在王彥章、安繼業(yè)、唐芷蘭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耶律德光和孟明精心謀劃的一場企圖禍亂武林的陰謀最終消弭,武林終于重歸太平。
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天一亮一眾武林英雄便紛紛離開了洛陽。一大早,安繼業(yè)和郭威剛剛洗漱完畢就看到王茹帶著朱珠來到了屋中??粗熘槟樕蠞M是不滿的神色,安繼業(yè)笑道:“這么一大早的,什么人又惹我們真寧公主生氣了呢?”
朱珠嘟著嘴說道:“不是人,是一只狐貍精!那個狐貍精現(xiàn)在就在門外等著你呢!”
安繼業(yè)微微一愣,隨即已經(jīng)猜到了來人是誰。走出屋外一瞧,果然是唐芷蘭??吹教栖铺m全身收拾停當(dāng),還斜挎著一個小包袱,安繼業(yè)朝著唐芷蘭拱了拱手說道:“唐姑娘這就要回蜀中了嗎?”
唐芷蘭微微一笑道:“此間大事已了,也該回去了呢。安大俠呢?”
安繼業(yè)道:“收拾停當(dāng)后我也要動身趕往定州了。唐姑娘以后切莫再要叫我什么大俠了,我一個初入江湖的后生晚輩,怎能當(dāng)?shù)闷鸫髠b二字?唐姑娘若是不棄,以后咱們便以兄妹相稱吧?!?p> 唐芷蘭笑道:“好啊,我今年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不知咱倆誰大一些啊?”
安繼業(yè)撓了撓頭道:“想不到唐姐姐竟然長我兩歲,那以后你便是我的姐姐了。唐姐姐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唐芷蘭咯咯笑道:“突然多了這么一個武藝高強(qiáng)的兄弟,我心里真是歡喜的不得了呢。只是昨日比武不小心弄壞了你的寶刀,姐姐心里著實過意不去。眼下你就要去定州戰(zhàn)場了,沒有武器可怎生使得啊?”
安繼業(yè)道:“武器不過是手腳的延長而已,雖然沒有了武器在千軍萬馬之中難免有些施展不開拳腳,但是到時候隨手一把長槍長劍也能將就了。唐姐姐倒也不必為此過于掛心?!?p> 唐芷蘭道:“眼見著那把寶刀乃是你的心愛之物,毀于我手我又怎能不掛心呢?臨行之前特意來找你其實也是因為那把刀的事情。還記得我那件被你砍斷了的唐門秘寶天門鎖嗎?那天門鎖本是一塊天外隕鐵,端的堅硬無比難以鑄造,我姑姑曾遍訪天下鑄造名師莫說是將其鑄造成型,便是想要將其煉化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失望之余,姑姑本已放棄了將其鑄造為兵器這個念頭。卻不曾想在機(jī)緣巧合之下,姑姑竟然偶遇了當(dāng)世第一的鑄造名家,江湖人稱百煉神兵的——宇文鑄。就和咱們習(xí)武之人對武功的癡迷一樣,這個宇文鑄自幼便癡迷于鑄造兵器,見到如此罕見的天外隕鐵當(dāng)下便動了心。最終在宇文鑄別具匠心的傾力打造下,這塊形容古怪的天外隕鐵終于被鑄造成了我唐門秘寶——天門鎖!”
聽完唐門秘寶天門鎖的來歷,安繼業(yè)恍然大悟道:“那么唐姐姐的意思是……?”
唐芷蘭點了點頭道:“沒錯!如果你能夠找到這個百煉神兵宇文鑄的話,那么你的血河寶刀也一定可以被他修復(fù)的。只是此人和青囊神醫(yī)孫杏林老前輩一樣都是世外高人,向來行蹤縹緲居無定所,想要找到他只怕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姑姑跟我說過,她當(dāng)年是在邢州附近遇到的宇文鑄前輩。我想你既然要前往定州,恰好能夠路過邢州,不妨在那里停留片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這位宇文鑄前輩為你重鑄血河寶刀了。”
安繼業(yè)不無感激地說道:“有勞唐姐姐費(fèi)心了,若是真能有幸得遇這位宇文鑄前輩,小弟定當(dāng)懇請這位前輩為小弟重鑄武器。”
唐芷蘭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此別過了!兄弟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到我們蜀中來玩啊。”
安繼業(yè)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姐姐放心,小弟此番來到中原目的就是為了游歷江湖一長見識。待定州之事了結(jié)之后,小弟一定會去蜀中的,只是到時候免不得要煩擾姐姐了。”
送走唐芷蘭后,安繼業(yè)回到房中,卻見朱珠猶自撅著小嘴一個人在那里生悶氣,任憑王茹和郭威二人怎樣勸說也是不理不睬。安繼業(yè)見狀不由得啞然失笑,說道:“好啦,我的大公主!好大的氣性,怎么還在這里生悶氣呢?其實唐姐姐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來話個別罷了。”
朱珠聞言更是醋意勃發(fā),不無惱怒的說道:“呦呦呦!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唐‘姐姐’了?真是肉麻死人了!哼!擂臺上和安大哥比武的時候這個狐貍精就不停地對你眉來眼去的,看的讓人膩膩歪歪的好不舒服。眼下又巴巴的跑來專程話別?話哪門子的別?哼!肯定沒安好心!”
安繼業(yè)苦笑道:“怎么就沒安好心了呢?唐姐姐是為了告訴我怎樣修復(fù)我的血河寶刀才專程在離開洛陽之前跑了一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把血河寶刀乃是我?guī)煾纲浰徒o我的,對于我來說這把刀可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的,唐姐姐這也是一番好意啊。”
朱珠到底是少年心性,雖然對唐芷蘭心懷醋意,但是聽到唐芷蘭是為了幫助安繼業(yè)修復(fù)血河寶刀而來,登時也不再惱怒。輕哼了一聲道:“若是如此倒是冤枉她了,日后若是見到了她我再好好地和你的這位唐姐姐賠個不是便是了?!?p> 一旁的王茹笑道:“讓你這個小醋壇子擾的,咱們連正經(jīng)事都顧不上說了?!?p> 朱珠一拍手道:“哎呀,對了!差點忘了正經(jīng)事了……。師姐不是我擾的啊,分明是安大哥那個唐姐姐擾的嘛!”
安繼業(yè)見朱珠又把話題扯到了唐芷蘭的身上,急忙岔開話題,不解的問道:“你倆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可是又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不成?”
王茹搖了搖頭道:“哪來的那么多大事啊?只不過昨天聽安大哥說要去定州,于是便過來問問?!?p> 朱珠說道:“師姐你總是這樣喜歡把話憋在心里不肯明說。什么問問?。堪泊蟾?,我和師姐一大早來找你,就是想要和你一起去定州!”
安繼業(yè)聞言連連搖頭道:“這怎么行?萬萬不可!定州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戰(zhàn)場,我去定州可不是為了游山玩水,而是去打仗的!既然那個韓知古已經(jīng)親口承認(rèn)定州是他打下來的,契丹人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qiáng)的猛將,我大哥想要奪回定州只怕十分困難,所以我才決定去定州的。再說了戰(zhàn)場之上刀劍無眼混亂不堪,帶著你倆多有不便,萬一有個什么閃失我該怎么向王盟主交代呢?!”
“什么事不好跟老夫交代啊?”
王茹和朱珠正想說話,忽聽門外傳來了王彥章的聲音,話音未落只見王彥章已經(jīng)和謝長峰一左一右攙著孫杏林邁步走進(jìn)了屋內(nèi)。
看到這三位武林前輩突然大駕光臨,安繼業(yè)等人連忙起身,將三人讓進(jìn)屋內(nèi)。待三人坐定之后,王彥章看著安繼業(yè)等人畢恭畢敬的站在下首,笑著說道:“別這么拘束,沒得給人一種上了公堂的感覺一般渾身的不自在。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原本也沒那么多的講究,你們也都坐下吧。”
待眾人也坐定之后,王彥章接著問道:“一進(jìn)門就聽到你們在爭論,不知所為何事???”
安繼業(yè)苦笑道:“王姑娘和朱珠妹子聽說我要去定州,也要和我同去。我想定州此刻形勢危急兇險無比,我怕她倆去了之后有什么閃失啊。”
王彥章聞言,表情嚴(yán)肅的看了看王茹和朱珠后,沉聲說道:“定州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戰(zhàn)場,你們兩個姑娘家跟著一起去成何體統(tǒng)?是去打仗還是去添亂?。俊?p> 朱珠癟著嘴說道:“誰說姑娘家就不能上戰(zhàn)場了???花木蘭代父從軍擊敗了入侵民族的故事流傳千古,她不也是一個姑娘家嗎?還有大唐貞觀年間的那個武藝高強(qiáng)的樊梨花,和她丈夫薛丁山一起抵御西突厥,不僅文武全才,更是被封為了兵馬大元帥。她不也是一個姑娘家嗎?既然女子上戰(zhàn)場之事古已有之,怎么到了我和師姐就不能去了呢?再說了,千軍萬馬之中刀劍無眼,我和師姐也是擔(dān)心安大哥重傷初愈再添新傷這才決定要一同前往的,有我和師姐在身邊陪著多少也有個照應(yīng)不是?”
聽到朱珠竟然搬出來了古代的巾幗英雄,王彥章一時之間頓覺語塞。待到聽她說是因為擔(dān)心安繼業(yè)的安危后,這才尋得一個話縫,笑著說道:“好家伙,想不到真寧公主竟然連古代的巾幗英雄都搬出來了?只不過你倆既然是擔(dān)心安少俠的安危,那么就更不能陪著他一同前往定州了!”
看到王茹朱珠俱帶不解之色看著自己,王彥章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你倆對安少俠的關(guān)心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深怕你倆這樣做會讓安少俠陷入危險之中!
“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雖為一代雄主,但是猜疑之心極重!你們不要忘了,當(dāng)年的‘戰(zhàn)神’李存孝就是因為和我有些交情并且在戰(zhàn)場上饒了我一命,才被李克用懷疑他心懷二志。最終在小人的挑唆下被污以謀反的罪名,不僅被滅了滿門,李存孝自己更是落得了一個被五馬分尸的悲慘下場,一代‘戰(zhàn)神’也就此隕落!有了李存孝這樣一個前車之鑒,我們又怎么可能讓安少俠再重蹈覆轍呢?!
“盡管我和李存勖只是在戰(zhàn)場上打過照面,但是對于李存勖疏忌殺戮功臣一事也多少有些耳聞。安少俠作為李存勖的結(jié)義兄弟,如果一旦讓李存勖知道安少俠和我王彥章扯上了關(guān)系,那么以李存勖的性格一旦對安少俠產(chǎn)生了猜忌之心,只怕日后會對安少俠不利??!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個人一旦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之后,莫說是區(qū)區(qū)的結(jié)義兄弟,便是親兄弟、甚至是親生父子之間,這種兄弟鬩墻、骨肉相殘之事也是不絕于史!所謂的有福同享只不過是一句空泛的誓言而已,一旦功成名就之后試問天下真正能做到的有福同享的又有幾人?尤其是李存勖這樣一個身份顯赫的一代雄主,只怕是共患難可以,同享福極難!
“此刻,安少俠和郭壯士都在這里,我也不是有意去挑撥安少俠你們兄弟三人之間的感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李存孝身為李克用的義子為李克用立下了汗馬功勞尚且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李存孝的前車之鑒如此,實在是讓我們不能不防?。 ?p> 王彥章的一席話,頓時讓眾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郭威緩緩地說道:“王盟主的話,我雖然不敢完全認(rèn)同,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王盟主說的不無道理。咱們兄弟三人相識甚短,我雖然不清楚大哥究竟是不是像王盟主所說的那樣冷血無情,但是在大哥軍中這些日子里,我也發(fā)現(xiàn)大哥在處理軍政事務(wù)上,向來鐵面如山絕不徇情。再加上晉梁兩國乃是世仇,如果真的讓大哥知道二哥你和梁國大將王彥章之間,甚至還和梁國的公主之間有如此撕扯不清的關(guān)系的話,只怕……”
盡管郭威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后面所要表達(dá)的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由得為安繼業(yè)日后的安危開始擔(dān)心起來。
倒是安繼業(yè)對王彥章和郭威的想法顯得不以為然,一臉無所謂的笑道:“我覺得我大哥不是那樣的人!更何況,我與大哥結(jié)義并不是貪圖什么榮華富貴,只不過是我們兄弟三人都懷著一顆蕩平亂世之心,志向相投而已。若是安某真能助我大哥實現(xiàn)了蕩平亂世的理想,到那時我心愿已了,便是歸隱江湖也無所牽掛了。再說了,合則聚,不合則分,若是我大哥真的變成了你們口中的那樣無情無義之人的話,腿在我身上長著,我走人便是。我本來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既然孑身一人而來,那么孑身一人而去又有何妨?王盟主和二弟盡管放心便是,你們的一番好意我一定會牢記心中的!”
王彥章點了點頭道:“記在心里就行。其實說了這么多一方面是給安少俠提個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阻止茹兒和朱珠陪你一同前往定州?,F(xiàn)在,你們兩個明白了我為什么要阻止你們了吧?”說罷,把目光投向了王茹和朱珠二人。
朱珠雖然還想反駁,但是想到此事事關(guān)安繼業(yè)的安危,也只能強(qiáng)行按下想去的心思,一臉委屈的低頭不語了。
王茹沉思了片刻后,抬頭說道:“爹,你們說的確實是事實,但是咱們也不能忽略了安大哥重傷初愈的這個現(xiàn)實?。?!我雖然武藝微末,但是從韓知古那幾場比武之中也能看出來,這個韓知古所學(xué)的武功只怕正是安大哥所學(xué)的《太玄神功》的克星!女兒不是有意要違背父親的意愿,但是以安大哥的現(xiàn)狀,讓安大哥一個人去面對如此強(qiáng)大的敵人,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謝長峰笑道:“王姑娘未免也太過謙虛了,你雖為一介女流卻深得王盟主的真?zhèn)?。一身武功與王盟主盛年之時也不遑相讓了,所差的無非是些江湖經(jīng)驗和內(nèi)功修為罷了。王盟主啊,依著老叫花子的意見,這李存勖又不是咱們武林中人,又如何能識得令嬡的身份呢?有令嬡陪著安少俠倒也是個不錯的幫手呢?!?p> 看到謝長峰也這么說了,王彥章一時之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沉思片刻后說道:“既然如此,那么茹兒你就跟著安少俠一起去定州吧。此行前途未卜,你倆在一起多少也能有個照應(yīng)?!闭f到這,看到朱珠也躍躍欲試的似乎心有所動,王彥章?lián)u了搖頭道:“你不能去!”
朱珠聞言,小嘴一癟險些哭出聲來,委屈的說道:“為什么師姐能去,我就去不得了?”
王彥章嘆了口氣道:“你這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去了不是添亂嗎?更何況你身份顯赫,當(dāng)世只要提起姓朱的都會自然而然的想到咱們梁國的皇室,萬一你的身份暴露了,安少俠可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話已至此,朱珠心知不管自己怎樣堅持也是徒勞的了,最終只能放棄。只是一想到安繼業(yè)此行的兇險,鼻子一酸眼淚還是無聲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看著朱珠如此失落的表情,安繼業(yè)只覺得心中不忍,起身來到朱珠身邊輕撫著朱珠的肩膀說道:“不要哭嘛,又不是生離死別,弄得大家心里都怪難受的。你就安心的等著我們的好消息便是,左右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我和王姑娘就回來了?!?p> 王茹也在一旁勸道:“你不是一直都說喜歡安大哥那匹黃驃馬嗎?我聽說契丹國久居漠北草原良駒駿馬頗多。等到奪回了定州城,我們一定給你從契丹國的軍隊里繳獲一匹最好的帶回來給你當(dāng)禮物?!?p> 朱珠也明白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左右也無他法,只能點頭答應(yīng)了。于是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輕嘆一聲道:“唉!那你和安大哥一路小心,安大哥的安危就拜托師姐照顧了。我要棗紅色的!”
“嗯?”冷丁聽到朱珠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安繼業(yè)和王茹同時一愣,略微思索了片刻后這才弄明白她說的是馬。二人不由得哈哈一笑,異口同聲說道:“好!既然咱們的大公主喜歡棗紅色的,那我倆就給你弄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保證你騎上之后威風(fēng)凜凜,不亞于身跨赤兔馬的關(guān)云長!”
朱珠被二人一逗不由得嗤的一聲笑出聲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壓抑的氣氛也被這陣笑聲一掃而空。
笑過之后,王彥章收起笑容,盯著郭威正色說道:“郭壯士,老夫有些話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