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心結(jié)

　　“親愛的，可以開飯了?！?p>　　“來了?！?p>　　 “咱家家法咋規(guī)定的來著：‘飯碗筷子和手機(jī)平板，拿起這樣就把那樣先放一邊’……我這記性咋還不好了，咱家雞毛撣子讓我放哪兒去了瞧沒瞧見？”

　　“別，別，我錯了我錯了：就是看看鎖屏雜志推送的小報，那些貓娃狗崽兒的太萌了，看著看著就把這茬兒給忘了……下回注意，呃，沒下回了……咦，內(nèi)個啥，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來著：我經(jīng)常旁敲側(cè)擊地攛掇你什么時候陪我去寵物市場轉(zhuǎn)轉(zhuǎn)，咱也養(yǎng)只小貓小狗的，過過這當(dāng)官的癮——現(xiàn)在不是流行個‘鏟屎官’的雅號么——可是每次都被你顧左右而言他，唯恐避之不及地繞開話題，好像對于養(yǎng)寵物這件事存有心結(jié)……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真想聽？”

　　“嗯嗯‘珍珠’那么‘真’！”

　　 “唉……飯桌上不適合講這類傷感的故事。要不，一會兒吃完飯我?guī)湍阋黄鹣赐?，到時候邊洗邊聊？”

　　“難得你愿講，我隨時愿聽。就是怕你一直捂著不想說。先吃飯。”

　　 ……

　　 “我收碗筷盤碟，你把灶臺擦擦，一會兒我這邊洗，你那邊過清水然后放上邊控干，最后鍋鏟歸位、碗盤入柜、清桌收尾、垃圾分類這些還是你來——你也知道，我太久沒洗碗了，回頭家什放亂了，你還是要返工重新歸置……”

　　“云言甚是，小生謹(jǐn)記！呃，內(nèi)個啥，咳，咱那故事，是不是可以開講了……”

　　 “唉，好吧。說起那故事，大概是在三十年前……”

　　“哎呀可別，好家伙，您這講個故事也太暴露年齡了——換個說法：就說那時候你大概幾歲不就得了？”

　　 “哦，也好……這樣說來我還在上小學(xué)，具體幾年級記不太清了。那時家里住的平房，都有小院兒，各家各戶養(yǎng)雞種樹的，所以幾乎都會養(yǎng)條狗來看家護(hù)院。我們家養(yǎng)的是只大黑狗——那時候好像也沒見哪家養(yǎng)的是名貴犬種，當(dāng)然也不排除狗是名狗但都不懂——土狗不嬌貴，不挑窩不挑食，最主要的是嗓門兒嗡卻不會一直叫個沒完，吵得街坊四鄰不安生：它真要是遇上硬茬子，就叫幾聲預(yù)警，對方如果不退，直接下嘴往死咬。至于起名，都土得很：黃狗就叫大黃二黃，花狗就叫三花小花，我們家這只是黑狗，我就叫它老黑。說是老黑，其實(shí)是打小在我們家養(yǎng)起來的，是我親自從二大爺家俏黑那一窩小狗崽里選中的它，一路小跑抱回的家。它也跟我最親，由小到大跟屁蟲，只要我在家，一定要黏著我?！氩畈欢嘞春昧?，我長話短說直接劃重點(diǎn)：有一次我們一幫小屁孩兒閑著沒事爬到樹尖尖兒上掏鳥窩，鳥蛋太少不夠分的，我們忘乎所以在上邊就搶開了，推搡之間沒個分寸，我手一滑腳下蹬空，從半空直落下來。當(dāng)時我們家老黑就蹲在樹下，見我摔落，它發(fā)了狠，一個縱身，在空中斜斜地撞向我，勉強(qiáng)讓我改了方向掉進(jìn)旁邊一個煤堆里……”

　　“結(jié)果老黑把你救了，自己卻被你壓死，所以你過不去這個坎，發(fā)誓不再養(yǎng)狗？”

　　 “……真要那樣，倒好了。我也不至于落下心病……”

　　“那，真實(shí)情況是……”

　　 “老黑墊在我身下的一條腿殘廢了。沒過多久，我爸嫌老黑腿腳磕絆不中用，有天趁我上學(xué)不在家，把老黑賣給了狗肉館子：那天吃完晚飯他才跟我說起這事，還告訴我，飯桌上幾乎一多半都是被我吃掉的那個雜燴砂鍋，就是用的人家老板宰了老黑之后送我們的一條狗腿，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