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日上三竿的懶覺可睡，這個充斥著百年巨變的繁華都市，有著自己傳承的生活軌跡。剛剛才凌晨四點半，天還是黑著，就已經(jīng)有細小的腳步動聲逐漸的開始響起。由于太累了，朦朦朧朧的聽著，還是抵不過睡意，翻了個身美娟繼續(xù)帶兒子睡著。五點半不到，天就微微亮了，弄堂看不見晨光，但是生活的煙火氣息卻濃烈的充斥這里。
弄堂里的人們又開始了一天的生活，倒馬桶的，點煤球爐子的，早上問好的，雖談不上熙熙攘攘，但是熱鬧非凡。美娟躺在床上，聽著屋外略微嘈雜的聲音，卻沒有煩躁和不安的感覺，這是種久違熟悉的喧鬧。曾其何時，讓她覺得這種聲音讓她那么的不適應，讓她覺得壓抑，讓她覺得煩躁，但是等去了大漠邊陲，人跡罕至，每天夜里只能寂靜的看著星星點點的燈光的時候，卻又是無比想念這種喧鬧的生活。
看著還在一旁熟睡的兒子，那張小臉上有著老董影子。小三長得極其像老董，這讓美娟在凝視著兒子的時候，不經(jīng)意的從兒子的臉上映射出老董年少時候的樣子，回憶逐漸涌現(xiàn)。
那時候來上海已經(jīng)七八年了，自此家里逐漸有了積蓄，以前留下來的破舊家私已經(jīng)老舊，父母親決定添置點新的家具來裝點一下新家，來滿足家里的生活需要。去家具店看過了，打打了樣子，但是價格有點貴，這讓夫妻倆暫時擱置了去商店買的念頭。
和街坊令居聊天中，熱心的鄰居介紹了一家私人打造家具的師傅，據(jù)說有不少人都去哪里定做過。價格合適，做工也精良，隨后還帶著母親去參觀家里的家私，確實不錯，樣式雖然沒有街上商店里的那么新式，但是好在做工非常的精細。
鄰居告訴了一個地址給母親，還囑咐她告訴是她介紹的，可以便宜點。母親謝過鄰居，和父親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給家里先添置一個衣柜和兩個寫字臺，至于碗柜和五斗櫥，可能要先放一放。孩子都上學了，沒有學習的地方，每天在餐桌上學習，也不是事。所以先給孩子們找個學習的地方，特別是兩個大孩子，學業(yè)重了，都需要獨立的空間。
打定主意后，兩人就準備第二天一起去看看，正好也是周末。第二天老大要復習功課，美娟正好做完了功課，在和弄堂里的孩子玩耍。父母親出門的時候，順便就帶著美娟一起去，看看什么樣子的寫字臺她喜歡。美娟一聽要有新的寫字臺了，和同伴打了個招呼，就隨著父母一起去了。
給的地址不是很遠，隔著四五條街和一個菜場，不遠處就是美娟上學的學校，父親看著地址七繞八轉(zhuǎn)的才在一個弄堂口停了下來“就這里了，進去問問應該就找的到?！?p> 來到弄堂門口的房門口，父親找了一位阿叔問了起來，阿叔聽到是找人做家具的，很熱情帶著我們一家人往里面走了幾個路口。
然后帶到了一個房間門口，這個房間和一般人家不太一樣，一般人家都是一個宅門，而這家在墻面上還多一個雕刻精細的古香古色的木門窗，窗戶是對開的，門卻是關(guān)著的。門也不像一般人家那樣，很簡單的平板木門刷著防腐的油漆，是很有紋路的那種木門，雖然沒有雕刻花紋，但是有幾根銅線做了一個寶瓶的圖案，這個寶瓶是可以打開的，把手也是銅制的獅子拉環(huán)。整個房子加上老舊的墻磚，看起來古色古香十分有韻味。
阿叔帶我們走到近前，探頭對著里面一位帶著眼睛的五十來歲的師傅笑著說道“楊師傅，弄有客人上門來了！”
楊師傅聽到了有人喊他，趕緊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探了探身，笑著對阿叔說道“二毛阿哥，謝謝你，進來喝口茶把。”
“不用了，呵呵，就是個位先生，尋你呢，你趕緊接待客人把?！庇谑腔厣砗透赣H微笑示意了一下走了。
楊師傅貼著窗口站了站，“先生你好，您是打算定做什么家具呀？”
父親上前在離窗一米的地方站定，微笑的說“我是招娣阿妹介紹來的，想打點常用的家具?！?p> “招娣介紹來的呀，趕緊請進，潤生呀，趕緊給客人開門?！?p> “來了！”馬上就有個長得偏黑的但很健碩的男孩子開門迎了上來，“阿叔請進！”
把客人讓到后堂的客堂，大家相繼入座。美娟的父親進門就看見不少家具的部件擺放在門口，現(xiàn)在進到內(nèi)堂來，一看像一個小的陳列室。有雕花的的木床，五斗櫥，大立柜，梳妝臺，太師椅，四角雕花圓凳，還有酒柜等等，應該說是種類蠻齊全的，做工也精細。當即放下心來說道“楊師傅，招娣是我隔壁鄰居，說你這里手藝不但好，而且價格很公道，我們也是平民老百姓，所以買不了太貴的家私，所以到你這里看看，如果價格合適的話，我們想打一個立柜和兩個寫字臺?！?p> 楊師傅一聽，心里明白，都是勞苦大眾，又是老客介紹的，隨后就開口道“先生您貴姓？”
“我姓龐?！备赣H回應道
“龐先生，你是招娣阿妹介紹來的，價格方面你放心，給按市價我給您打個九折，我們市價一般比商店便宜個二成左右吧，具體要看客戶的要求，和家具的難易程度。品質(zhì)方面你們放心，我們都是老客，材料不能說是最好的，但是絕對也不會大商店的里差?！?p> 夫妻兩對看了一下，想著來對地方了。父親就和楊師傅討論了一下，想做的物品的要求。最后楊師傅做了一些記錄說道“龐先生，我把你的要求重復下，你要做一個兩米二高，一米八寬的三開門的大衣柜，兩邊各五十公分，中間八十公分，兩邊都要兩層夾板，中間要一層厚夾板帶一個暗抽屜；兩個書桌一個是一米二長，高八十公分，雙抽屜帶暗格；一個是一米長，七十五公分高，三抽屜，中間做十字四方格抽屜，中間的桌板是可翻起來做梳妝鏡的。木料用櫸木的，衣柜襯板厚度不低于兩公分半，中間的襯板三公分。你看我說的這些，可對？”
然后楊師傅把記錄的單子和一個簡易的手繪圖遞給了父親，父親接過單子和母親兩人自己的看起來。美娟頭也湊不上去，就坐在那里東張張西望望。剛才進來的大男孩在一旁用榔頭對著一個刨子左右敲了敲，然后用斜視的單眼瞅了一眼刨刀，像是在調(diào)整著什么。
拿著的刨刀慢慢舉起來，正好平面對著美娟，兩人目光對在一起，叫潤生的男孩子對著美娟微微一笑，美娟也回應了個微笑，就扭著頭去看其他的地方了。
夫妻兩人看完后，母親對著楊師傅說道“楊師傅，您看這個價錢怎么算，如果定的話，要多少錢的定金？”
“價格嘛，你們也看過商店的價格了，你的這個衣櫥屬于比較大的，工序倒是不復雜，就是材料要比一般店里一米五的多點。一個屬于正常寫字臺價格好說，另外一個其實多功能的梳妝臺帶寫字臺，工序做起來也復雜點。我大致看了一下，大衣柜要145，寫字臺35，梳妝臺要45塊。一共215，我再抹個零頭算你210，算是到底了，定金的話就100塊，龐先生你可怎么樣？希望以后能常常照顧我生意?！?p> 夫妻兩個一算比預計的要便宜100來塊，很是高興，當即也知道楊師傅蠻實誠的，沒有還價，雙方又立了個單據(jù)，之后楊師傅說“我派個徒弟和你們回去，還是去復測一下尺寸，心里有個底”
“好的，那就麻煩楊師傅了”
楊師傅正準備招手讓潤生跑一趟，這時候門外進來了一個后生，一頭精干的短發(fā)，穿著一件白色緊身T恤，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燈籠的武功褲子，腳上穿著黑色的粗底布鞋，背著個小一米長的木箱子。
“楊師傅，活做完了，有水沒？”來人熱的頭上一頭的細汗說道。
“小董師傅回來了呀，正好有個新活，你去這位龐先生家去看看，復一下尺！”
父親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進門的后生，長得蠻憨厚結(jié)實的，沒想到這么年輕，就被這位老師傅尊稱為師傅，本還以為是楊師傅的徒弟和幫工。
小董師傅對著父親抱了抱拳“龐先生好，我馬上就和你去，您稍等下?！鞭D(zhuǎn)身背著箱子進了里屋。
當時人在，聽楊師傅這么一說，包括我們一家都其實有這樣的想法。母親此時看著楊師傅有點懷疑的說道，“楊師傅呀，不是你給我們做嘛？我們可是聽招娣說，您是老師傅，才放心來找你做的呀，這個孩子看起來那么小，能做的好嗎?你給的價錢是好，但是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讓這么個孩子做，我們可不放心！”
“是呀，楊師傅，我也是這樣想的?！备赣H附和道，我在一邊也很好奇的做著旁觀者。看起來這個小董師傅，最多也就比我大三四歲，和哥哥差不多一般大，就有這個能耐？
楊師傅此時看出了我們一家的疑惑，解釋道“龐先生，龐太太兩位別著急，這位小董師傅別看年紀不大，但是是出師的高徒，您現(xiàn)在在這里看到的大部分的雕刻家私，都還出自小董師傅的手藝。就是我這個老木匠都比不上，要不是我的內(nèi)人和她母親是同鄉(xiāng)，估計他還不會到我這里高就，就是我這個兒子還都算是拜在小董下學手藝呢。所以您二位，技術(shù)上不用擔心，就是因為您是老客，我才讓小董師傅給您家打家私。一般的生意，我還不請小董師傅來做呢，呵呵！”
聽楊師傅這么一說，一家人才幡然大悟，原來這個家具工坊最厲害的師傅竟然是哪個不起眼的憨憨的后生。心里的石頭也放下了，對楊師傅“楊師傅別見怪哦，我們也是看小董師傅那么年輕，心里有點擔心。”
“哈哈，沒關(guān)系，龐先生，我們都習慣了，但是等你家具做完了，肯定不會再有擔心了?！?p> 說話間，此間談論的主角背著個帆布包，從里面出來了。
這時候我才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男子，國字臉，臉上棱角分明，一對劍眉下配著一雙和年紀不符的老練眼神，雙眼炯炯有神，很亮，但不是那種鋒銳的樣子，反倒是讓人覺得蠻平靜隨和。身材蠻高大的，有個小一米七幾的樣子，全身都是健碩的肌肉，鼓鼓的。
“龐先生，讓你久等了，我這里好了，你看那時候出發(fā)？”小董師傅對父親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說。
“哦，現(xiàn)在就可以走?！备赣H接口到，隨后和楊師傅打了個招呼，就在前面帶路。小董師傅跟著父親走在前面，我和母親走在后面跟著。
“小董師傅呀，剛我和楊師傅聊天，你年紀那么輕，手藝可了不得呀。今年你20了吧？”父親和小董師傅一路開始閑聊起來。
“龐先生，我今年只有16歲，很小時候就隨著師傅學手藝，可能長得老成了點”。
“啊，小董師傅只有16歲呀，比我女兒也只大一歲。了不得，了不得，手藝那么好，你幾歲開始學木工的呀？”
“我八歲就跟著師傅學手藝了，小時候家里窮，在老家就隨著師傅討生活?！毙《鐚嵉幕卮鹬赣H。
“不容易，不容易呀，那么小就開始自力更生了。小董師傅，老家哪里人呀？”
“我老家是浙江人。”
“浙江人呀，我們是老鄉(xiāng)呀，我們也是浙江人。呵呵！”一聽是老鄉(xiāng)，父親覺得馬上親切許多。
“龐先生，也是浙江人呀，我是寧波奉化的，您是哪里的？”小董師傅也來了興致，隨后問道。
“不要叫的的那么生疏，都是老鄉(xiāng)，不嫌棄就叫我聲阿叔。我是象山石浦鎮(zhèn)人?！备赣H覺得這個小董師傅人不錯，又是老鄉(xiāng)，所以非常友善的說道。
“好的，阿叔?！?p> 美娟發(fā)現(xiàn)今天父親的話特別多，也許是遇見了小老鄉(xiāng)，也許對這個男孩如此早就出來打拼充滿了濃重的興趣。
“小董，那你怎么沒和師傅在一起，現(xiàn)在出來算是出師，自己獨立接活了？”
“阿叔，我?guī)煾翟卩l(xiāng)下，不愿意來大城市。我是這兩年家里搬到上海來，家里的阿媽和楊師傅的老婆是老鄉(xiāng)，這樣才到楊師傅這里來做活，討生計的。”
“哦，這樣哦，你家里也都搬來上海了呀。”
“是的，我家就在菜場旁邊，阿叔下次要是買菜可以去我們家攤位，就是進去靠西邊第三個攤位，我讓阿媽給你又便宜又好的菜?！?p> “哈哈，那感情好！”然后轉(zhuǎn)頭對母親說，“彩霞，以后可以照顧照顧老鄉(xiāng)生意拉。”
“是吧，那好的，下次有時間我一定去。”母親笑笑回答，我摻著母親的手，望著這個男孩的背影，感覺到這個人身上背負的擔子。覺得自己是無比幸運的，當我還在快樂的玩耍和上學時，他已經(jīng)開始走出家庭的溫暖，開始承擔起家庭生活的擔子了。他的童年又是怎么樣的呢？
一路邊走邊聊，不一會就到了家里。進去后，他和父親確認了一下家具擺放的地點，然后測量了一下周邊的尺寸，做著記錄，然后又從遠處觀察了一下角度。
給父親提了幾個建議，例如柜子的高度降低點，側(cè)板的紋理和顏色。寫字臺的高度和固定等等。其實也就幾個東西，但是從他口里說出來井井有條，每個建議都很實用。最后父母商量了下，準備把碗櫥也做下來，順便做一個大的圓臺面。
阿哥此時從樓上下來，看到做家具的來了，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小董師傅也回了個，最后看了看圖，出口問道“阿叔，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問題，功能和用途。就是梳妝寫字臺是阿姨用的嗎？”轉(zhuǎn)身對母親笑笑說。
母親笑著說，“不是我用的，是給我這個大閨女用的！”
他看著母親，然后又看著我微微一笑說“阿姐用的呀，平常是放化妝品和收拾，還是放什么的，我好具體指導放什么，這樣到時候別做出來不實用，或者放不下去了?！甭牭竭@話我臉一紅，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看著父親。
“哈哈，小董呀，我這個閨女個子長得高，其實還比你小一歲呢?！?p> “這樣啊，對不起阿妹?！睋狭艘幌骂^皮憨憨的笑笑，然后繼續(xù)說“那我想改一下楊師傅的樣子，把這個翻板梳妝鏡放到最左側(cè)靠門的位置，這樣的話即使是需要拿東西，也不會影響到臺子上的東西，否則每次還要收拾東西，騰出來位置才能打開鏡子。而且靠門這邊，從窗戶進來的光不會被擋住，這樣照起來不開燈也光線充足?！?p> “真的呀，當時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放在中間蠻好看的，對稱。你這么一說，我覺得真的很有道理，小董，你真的是來賽（厲害的意思）。”母親此時說。
“阿姨，你過獎了，復測就是為了了解東家的位置，然后根據(jù)房間的環(huán)境，和使用的人的習慣和愛好再開始制做。花了錢，誰都想用的長久順手點?！?p> “謝謝，小董師傅，想的那么周到。美娟快去給小董師傅倒杯茶來?！蹦赣H才發(fā)現(xiàn)連一杯水都沒倒，感覺蠻不好意思，趕緊囑咐我。
“阿姨，不麻煩了，我這里量好了，我回去排排工時，明天我來告訴你個大概完成時間。”
“這怎么行，茶總是要喝的?！?p> “真不要了，阿姨，還有就是我剛又想了想，這個大衣柜太大，如果做好運輸過來的話，怕路上給磕碰壞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把材料都下了，在你這里做最后的一些工序，最多三天，不會把你房間弄臟，我在你門口的過道就能干?！?p> “好的呀，好的呀，難得你想這么周到，謝謝你哦，小董”
“那叔叔，阿姨我走了，明天來”小董打了個招呼，然后背著包就走了。走的時候看也沒看我一眼，倒是讓我覺得有點失落，咦，我為什么要失落呢！突然覺得自己臉有點紅。
在此后的半個月后，他就將做好的東西和材料搬了進來。東西做的很精致，而且意想不到的是，我的梳妝寫字臺竟然是可拆卸的。整個臺子被他做了木的槽口，三個抽屜都是可以在槽口上隨意組合，這樣想把梳妝鏡的那一格子放在哪里都可以，全家人都驚嘆著這個想法，而且很好辨認那個抽屜是梳妝鏡，因為在臺子的面板上雕了一朵陰刻雕工的花，一朵杜鵑花。
這幾天下學回來都能夠看見他穿著一件干活的灰背心，進門的時候都會憨憨一笑的和我打招呼“阿妹，放學了呀?！比缓罄^續(xù)干活。
我也禮貌微笑的回應“師傅，辛苦了！”但是總覺得別扭，明明你也就比我大一歲。
兩三天一晃而過，他最后收工，開始打掃，母親和我都準備幫他一起。他執(zhí)意不肯，說這個是師傅定下來的規(guī)矩，不能變，干好活就復位，給東家打掃的干干凈凈。
全家人杵在那里，看著這個小師傅認真仔細的把木屑，碎木都打掃好。然后他對父親笑笑說“阿叔，這些早上點爐子最好不過，你看我?guī)湍惴诺侥睦?？?p> 父親趕緊上前那個蛇皮袋給他，母親，哥哥和我們都站在客堂這里，“這個小董真的手藝好，而且人又細心又懂道理。”母親在哪里看著嶄新漂亮的大衣柜說。
哥哥附和道“是呀，我以為他和我一樣大，還想著人家這個年紀就手藝那么好，沒想到和阿妹一樣大?！?p> 一番感慨和贊揚后，父親和母親把剩余的錢的給了他，父母親還特意拿了10塊錢硬是要塞給他。他死活不要，說是多少錢就多少錢，看拗不過他，母親還特意跑到里面拿了點老家的特產(chǎn)，一些紫菜，蝦米和魚干之類的。說錢不收，東西一定要收下。說以后還要打交道的，不收的話以后難為情，就不要來往了。
他一看這個是心意，千謝萬謝，背著一大包特產(chǎn)和他那個長長的木工箱，對著我們做了一揖，笑笑轉(zhuǎn)身走入了夜色里。我們都站在門口和他道別，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在打交道吧。而我站在哪里，對這個堅毅的身影有著一絲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感覺，就是覺得很可靠，很高大。
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看著精致的梳妝臺，用手翻起來梳妝鏡，看了看十字的的四方格，才發(fā)現(xiàn)在底板上刻著淡淡的“梅，蘭，竹，菊”，當時大家都是關(guān)注到這個抽屜的新穎做法，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竟然還有意想不到的小驚喜。這些在定制的時候都沒有，而且要是雕刻的話，價格也會貴不少，難道......我沒敢想下去，只覺得心里像小鹿一樣砰砰亂跳。自己在想什么呢？或許人家覺得好玩，隨手刻的吧。我沒有聲張，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只屬于自己的秘密，用牛皮紙墊在上面，將它美麗埋藏在心間。
往后我就沒見過他，雖然每次下學的時候我都不經(jīng)意的看向那個菜場，寄望著或許有一天能在那個轉(zhuǎn)交的路口看到他，但是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慢慢的這種期望也淡了。從剛開始的時常，到后來的偶爾，再到最后只剩下不經(jīng)意的想起，逐漸的這種琢磨不清的期盼在時光里變的淡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