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辛夷微喘著氣,急急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認(rèn)輸!”
那老頭子似是有些詫異,片刻后,哼了一聲,放下了架勢,嘴上卻還是不饒人。
“臭丫頭!方才不是挺能耐嗎?這么不經(jīng)打,這就認(rèn)輸了?”
“是是是!是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前輩乃是高人,看走了眼,言語之間多有冒犯,還請前輩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跟我這沒有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斤斤計較?!币环挘f得那叫一個誠懇,末了,還正色朝著老頭子一揖。
反倒將那老頭子唬得一愣,神色間有些不自在地咳咳了兩聲,明明藏也藏不住的自得,偏還要做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道,“你說得對,老夫自來有容人之量,不會與你這樣的小丫頭計較?!?p> “前輩自然是氣度了得,既是如此,還請前輩坦言告知,前輩究竟是何身份,又是因何而來?!彼挪恍潘f的什么只是路過,看不過眼,想要教訓(xùn)她的話呢。
老頭子一噎,抬起手來指向葉辛夷,沒想到,在這兒等著他呢?
葉辛夷面上再誠懇不過,可杏眼忽閃,卻分明藏著一縷狡黠。
老頭子氣結(jié),吹胡子瞪眼了片刻,雙袖一揮,手已背到身后,別過眼,刻意不看葉辛夷,張口便是哼道,“老夫與你母親乃是忘年之交,受她所托,來照看于你,代她傳授你武藝?!?p> “我母親?”這回答全然出乎葉辛夷意料之外,打了個愣怔,便是狐疑地蹙起眉梢,“那前輩應(yīng)該知曉,我母親已于一個多月前去世了……”
“廢話!她若沒死,用得著老夫出馬?”老頭子很是不耐煩地道,轉(zhuǎn)過頭來,卻見葉辛夷一雙杏眼靈澈沉靜,卻是一瞬不瞬將他望著。
老頭子又是一噎,敢情……是覺得死無對證,怕他信口胡說,騙她的不成?
想通了這一節(jié),老頭子被氣得笑了,“果真是殷雪喬的女兒,跟她一樣難纏,你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哪里來的那么多戒心?既然疑心這么重,你剛才又哪兒來的膽子追著老夫出來?不怕老夫特意將你引出來,將你殺了么?你一個小丫頭,老夫騙你?嗬!老夫能為著什么騙你?”
老頭子跳了腳,葉辛夷聽得目下輕閃,她醒來那一日,委實(shí)太過驚悚,當(dāng)時也瞥過一眼那短命娘的墓碑,確實(shí)還記得“葉門殷氏雪喬”幾個字。她其實(shí)也不是全然不信,否則,如老頭子所言,她方才也不會追著出來了。
就是篤定這人故意引她出來,不是為了殺她,而是另有目的,她雖然膽子不小,卻也不是不惜命。
只是,卻也不能全信。
一個陌生人,說是她娘的忘年之交,受托來傳授她武藝,哪怕她有點(diǎn)兒眼饞這老頭兒的一手功夫,卻也要先有一個憑證,才能心安理得不是?
老頭子轉(zhuǎn)頭看她,見她仍是目光靈澈澄凈,甚至還有兩分無辜的意味,他終于是扛不住了,揮揮手道,“好好好!要憑據(jù)是吧?你親娘的字,你總該不會不認(rèn)識吧?”
說著,已是從衣襟處掏出了一封信,拍給了葉辛夷。
葉辛夷倒不怎么介意他的態(tài)度,將他拍來的那封信接過,展開來看,信上的字跡,她還真認(rèn)得,可不就是她妝匣里,那疊字帖上那端秀的簪花小楷么?
那字帖,果真是短命娘寫的。
信上所書,不多,左不過什么命不久矣,還請兄看在過往交情份兒上,代為教授長女,大恩只有來世再報之類的話。
居然只提到了她,長女……
葉辛夷一直以來就有的疑慮,更重了兩分。
老頭子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怎么?你要的憑據(jù)老夫也給你了,還不相信?還是你覺得這信是老夫作假的?你個小丫頭,老夫騙你,能圖什么?”
葉辛夷將那張信紙仔細(xì)疊好,重新雙手奉上遞給老頭子。
老頭子瞇眼望著她沉靜的容色,有些狐疑地將那信先接了過去。
“前輩……姓鐵?”葉辛夷方才瞧見那封信中稱呼此人為“鐵兄”。
老頭子,應(yīng)該喚作“老鐵”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怎么了?”
“鐵前輩既然是我母親的摯友,不如隨我家去,也見見我父親?”
“你父親?”老鐵眉心緊蹙,“葉仕安?”
葉辛夷挑眉,不然還有誰?
老鐵的臉色卻已是變了,“不去不去,老夫去見他作甚?”而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瞥向葉辛夷時,眼底已是隱隱冒起了火,“怎么?你還是不信老夫,想讓葉仕安給老夫驗(yàn)明正身不成?”
這老鐵也不是個受得住氣的,當(dāng)下便是一扭身,攜著火氣走了,走了沒兩步,卻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而又走了回來,“罷了,罷了!誰讓老夫答應(yīng)了你母親呢?就當(dāng)欠你們母女倆的了,走吧!帶路!”
葉辛夷挑眉,我家你都那么熟了,還用得著我?guī)罚恐攸c(diǎn)是“這個時候?”
“廢話!難道他葉仕安是天皇老子,老夫去見他,還要挑個黃道吉日,沐浴更衣不成?”老鐵哼著,步伐踩得很重,這會兒倒也用不著葉辛夷帶路了。
葉辛夷追上前,與他并肩而行,黑白分明的杏眼轉(zhuǎn)了一下,她拿手拐子輕拐了他一記,壓低嗓音,很是好奇地問道,“你說起我爹和我娘,態(tài)度截然不同,怎么?你喜歡我娘,所以,看不慣我爹???”
老鐵腳下一絆,險些摔倒,轉(zhuǎn)過頭,圓睜了眼瞪著葉辛夷,“臭丫頭說什么瘋話?沒瞧見老夫都是可以做你祖父了?”
“知道,你和我母親是忘年之交嘛!”葉辛夷淡淡笑道。
老鐵不理她,哼了一聲,邁步走遠(yuǎn)。
葉辛夷在他身后,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消失,杏眼亦是沉黯。
夜已過半,正該酣眠的時候,葉家的堂屋內(nèi),卻是亮起了燈,待起了客。
老鐵果真是認(rèn)得葉仕安的,見著了他,葉仕安主動起身,長身一揖,喚了一聲,“鐵兄!”
老鐵卻是哼了一聲,便算作回應(yīng)了,轉(zhuǎn)頭,將一直抱著的那只裝著炒肝的瓦罐遞給葉辛夷道,“臭丫頭,去將這個熱了來,頂著風(fēng)雪領(lǐng)著你在外邊兒跑了一圈,這肚子都唱起空城計了?!?p> 葉辛夷接過瓦罐,卻是先抬眼,望向了葉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