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說皇上年紀小，但你們看到皇上做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出人意料的？朝廷收支緊張，皇上剛剛登基，想要搞點事可不容易，沒有錢，怎么搞？如果他向朝廷要，朝廷中樞大臣必定以各種理由來回絕他，畢竟他年紀太小，花朝廷的錢無疑侵犯了各個部門的利益，阻力一定很大。內(nèi)廷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是也經(jīng)不起折騰。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認為他有什么能力搞出新花樣?！?p> “可是，你們也知道了，他先搞了一個議事堂會議，把中樞重臣那幾名宰相、樞密院、殿前司、侍衛(wèi)司的主官，包括他的老師、一登基就封為宰相的王著，還有張永德和李重進，一共十一個人，凡是大事都在議事堂會議討論之后再去做，這樣首先提高了這些人的地位、二來有商有量的好辦事，你們說那個皇帝愿意這樣干？”
“說到錢，你們都知道，由內(nèi)務府牽頭募資去發(fā)掘銀礦，竟然可以募集兩千萬兩，不知道那些商人怎么敢投幾百萬兩銀子進去，開礦啊，一定找到礦？什么時候找到礦？簡直是把錢投到大河里面了。聽聞的人都覺得這是個笑話。沒幾個月，銀礦找到了，去年那些商人就已經(jīng)分到十幾萬兩銀子了，現(xiàn)在每天都煉出銀子，朝廷收取的商稅比以前多了很多。你們說到底誰傻呢？”
“過了幾個月，又募資發(fā)掘金礦，有了之前的成功，這次叫價達到五千萬兩，又收到幾千萬兩的資金，后來金礦也有進展了，發(fā)掘到金子，你們誰有這個本事？皇上年少是真，不過真的很神奇，似乎看透了一切，當然這是我最近才琢磨出來的?！?p> “有錢在手，誰不會花，你們看到皇上花錢在什么地方了嗎？”
“主要是器械作坊、內(nèi)務府的作坊、學校、醫(yī)館、研制的是武器、好多賺錢的東西，學校招收禁軍家屬、醫(yī)館照顧禁軍的家屬、還有內(nèi)務府招聘軍烈屬，這些都是有利于增強禁軍戰(zhàn)斗力的舉措，你們看皇上真的從各個方面照顧禁軍將士，不管現(xiàn)役還是退役的，哪一個禁軍不記得皇上的好？”
“還有那個皇家軍事學堂，雖然只辦了一期，但是這是一個很好的培訓將領的學堂，我相信以后必定會繼續(xù)辦下去，這樣可以大規(guī)模系統(tǒng)地培養(yǎng)年輕的將領，再不會出現(xiàn)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尷尬情況，這是大周中興的先兆啊?！?p> 說道這，趙匡胤有點興奮，眼中有異樣的光芒，似乎期盼著看到大周征旗獵獵、雄師所向披靡的境況。
走了幾步，“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這點，雖然皇上跟我說過一些大周以外的事，又說過高仙芝和孟昶的差別，只是我被自己的貪心蒙住了眼，并沒有順從皇上的提議去做，總是想跳出皇上劃好的圈圈，才有了‘契丹入寇’的謀劃，沒想到，皇上一點都不緊張，沒有中計，反倒把我給送到揚州來。后來我才琢磨出來，之前皇上一直要求各個州府加強城防建設、練兵，其實就是要提防契丹入寇，后來還把符昭愿派到冀縣組建北方防線的第二個支點，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提防遼國，也為之后的南征做準備啊?！壁w匡胤好像在回顧一個精心設計的作品一樣慢慢剖析著，說得有點多，他又來到桌子旁，用熱水沖了一泡茶，慢慢倒了三杯，自己拿起杯子，細細喝了一口，“你們也喝茶?！?p> “行軍打仗，都知道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誰想過專門設立一支山地作戰(zhàn)的部隊，何其麻煩，皇上未雨綢繆，安排向拱在西京成立了山地兵，當時沒有人知道，除了向拱，這次南征，作用之大，遠超預期，幾乎把蜀軍的地利優(yōu)勢給抹平了。這樣的皇上還是小孩嗎？我們都做不到?。 ?p> “看完南征的戰(zhàn)報，我才知道，我跟皇上比差得太遠了。我已經(jīng)不再想貪天之功，既然皇上這般英明，我應該向侍奉先帝一樣，為皇上效勞，捍衛(wèi)大周的社稷?！?p> “只怪我沒有及早跟你們說，以致又闖出這樣的大禍。”趙匡胤有點懊悔。
“則平，我上次跟你說過，不要再節(jié)外生枝，我們?nèi)σ愿暗却险髂咸频臋C會，這是我的唯一機會，你們偏偏不聽，你們的計策失敗了，朝廷必定會有所安排，如果朝廷不再信任我，那我還有機會掌兵嗎？那還有什么機會呢？除了領兵作戰(zhàn)，我還能做什么？最多只能給樞密院策劃策劃，跟那些紙上談兵的腐儒有什么區(qū)別？唉，我練就一身本領，本來就為了保家衛(wèi)國、馳騁疆場，你們貪天之功，把我這個希望也打破了，我實在是很失望，你們也知道，我練兵良久，只是等待一次機會，你們想要做事，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們就覺得煽動一下會有效果，須知煽動之后還要有行動才行啊，在張永德身邊沒有人干這個事，能成嗎？起碼有人把黃袍披到張永德身上才有用啊，連這點策劃都不做，就想煽風點火，然后隔岸觀火，可能嗎？”趙匡胤說著說著，有點激動了，這實在是太棘手了，對于他來說，拋棄一切去逃亡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
“你們怎么就沒有看明白，皇上最信任的人是哪些，首先是韓通，皇上一登基就任命他一開始就掌軍，控制東京，實施戒嚴，其次是袁彥，領兵巡城，然后就是張永德、李重進，登基沒幾天就把他們都調(diào)回東京，重新掌握禁軍，你們看到了，新成立的四大行營這里面有三個，把禁軍大部都瓜分了，剩下就我了，那時我是殿前司都點檢，也是當仁不讓，實際上我的兵權(quán)只剩下原來的一半了，還冠冕堂皇，一點漏洞也沒有?！?p> “除此之外，還有魏仁浦、向拱，皇上新招募的所謂工程兵，一開始就是有餉銀的徭役，后來招募的工程兵越來越多，到處搭橋修路，這些工程兵經(jīng)過軍事訓練之后就隨軍作戰(zhàn)，如今所有工程兵歸魏仁浦統(tǒng)管，在東京有五萬之眾，這些工程兵雖然戰(zhàn)力差，但是足以協(xié)助防守啊?！?p> “至于向拱，表面看沒有什么，但是皇上把組建山地兵的任務交給他，又任命他為伐蜀的北路總管，擺明就是要提拔他到更高的位置。你們說這些人你們可以去煽動造反嗎？皇上信嗎？如果你們提前跟我說，我還可以阻止你們，你們卻背著我去做此等事，還全軍覆沒，也許別人正等著咱們再次魯莽行事，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咱們原來的好牌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打壞的啊，你們還想逃亡、造反，為何如此固執(zhí)??？難道沒有那個位置咱們就不能一展所長嗎？你們?yōu)槭裁淳陀X得自己一定比別人強呢？這就是你們讀書人的執(zhí)念嗎？”
趙匡胤越說越生氣，自己讀書少，非常尊重讀書人，讀書人熟讀經(jīng)典，說話引經(jīng)據(jù)典，很有道理，現(xiàn)在卻如此偏執(zhí)，實在是令人失望?！澳銈儧]有聽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嗎？就你們說的對？做的對？你們口口聲聲說拯救黎民百姓，挑起內(nèi)戰(zhàn)，受苦受難的不是黎民百姓？你們破壞他們的安定生活，于心何忍啊？這就是讀圣賢書教你們的嗎？”
“你們飽讀詩書，可謂滿腹經(jīng)綸，應該有大局觀，我現(xiàn)在的頹境不是更應該臥薪嘗膽嗎？為什么要挑事呢？還怕不夠糟糕嗎？廷宜年幼沒有經(jīng)驗，則平為什么不勸阻？上次在東京就肆意妄為，這次又來，如今把事搞成這樣，你們說怎樣收拾這個殘局？現(xiàn)在咱們高官厚祿、豐衣足食的，瞬間要逃亡，你們確定要這樣做嗎？”
“你們不鬧，半年之內(nèi)朝廷必定伐唐，屆時，即使我不是主將，起碼也是一方的將領，憑揚州軍也足以打出頭彩，這個我堅信?！闭f的揚州軍，趙匡胤一副成竹在胸的感覺。
趙匡義一直聽著，臉色發(fā)白，原來跟自己想的差這么遠啊，那怎么辦啊？趙普聽著也是冷汗都冒出來了，自己確實是鉆到牛角尖里了，但是沒理由啊，皇上這么小，怎么可能這么厲害?。?p> “皇上真的這么厲害？不會吧？”
“你們看到邸報，看到朝廷是怎樣處理南平、武平、四川、廣南的，各個地方的黎民百姓無不稱贊朝廷愛護老百姓，所有大周的黎民百姓，包括剛剛拿下的四個地方的老百姓都享受到這次南征的勝利果實，起碼獲得兩個月的錢糧，還有各種招工去搭橋修路、學校、醫(yī)館等等，無論軍人還是黎民百姓都有大的收益，迅速穩(wěn)定了軍心和民心，從四個地方的府庫繳獲大量物資，分配一部分給老百姓，你們舍得嗎？”
“這是小財不出大財不進啊，萬民歸心，減少暴動就足以賺回軍費啦。你們讀書人不會算這些賬啊，皇上算得多好?！?p> “我是想通了，才會主動執(zhí)行‘禁牙兵令’的，我希望可以重新獲得皇上的信任，正如侍奉先帝一般為皇上效勞，我堅信我可以出人頭地，即使不在這里。逃亡我是不會做的，如果你們想走，我可以提供更方便，不過我奉勸一句，逃亡是一條絕路，不值得選擇?！?p> “那我們怎么辦？”趙匡義說，“他要殺我，你也不管？”
“廷宜，你是皇上的親戚，怎么可能殺你？”
“額，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壁w匡義瞬間送了一口氣，哦，原來忽略了這層關系。
“則平，應該也罪不至死，皇上曾經(jīng)說過聽其言，觀其行，如果可以，我必定為你解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