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援
楚幺兒原本的計劃是，西戎那邊輕騎突進，分出一彪人馬將楚虎臣的親衛(wèi)堵在府外別院中，其他的人直接用數(shù)量堆死楚虎臣；接著再由姬遠率鎮(zhèn)戎軍將剩下的西戎精騎一網(wǎng)打盡，當場為楚虎臣報仇。
想法確實不錯，這事真要成了，那都不是一個“運籌于帷幄之中”能形容的。
運籌于牢獄之中，什么概念？以后楚幺兒要是成了什么大人物，這套操作完全可以入選職業(yè)生涯十佳集錦了。
只可惜，楚幺兒的布局太過繁瑣，很多東西都是在她入獄之后才正式發(fā)動的。
這又不是寫小說，玩什么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瞧瞧人家亞圣吳起的最后一計，之所以能死后復仇誅殺他的楚國貴族，靠得就是一個簡潔明了，將變量控制到最低的程度。
楚幺兒的計策，變量太多了。
且不說楚悔和楚云龍，單說西戎這邊，明顯就沒按楚幺兒的劇本來。
西戎王族這都親自帶隊了，像是要在楚虎臣死后乖乖引頸就戮的樣子嗎？
雖說西戎精騎已經(jīng)提前發(fā)動了進攻，可要是再這么繼續(xù)下去，鎮(zhèn)戎軍可就真的要過來了！
昌善不甘心。
他是萊曼單于的直系后裔，那個開疆擴土無數(shù)最終被楚狂歌陣斬的萊曼單于。雖然也姓阿史那，但在西戎王族中的地位非常尷尬，屬于那種祖宗既有滔天功績可又被牢牢釘在西戎恥辱柱上的“黑子弟”。
偏偏這一代的西戎單于，明明年歲不大，卻已是沉疴難愈，可以說隨時都要丟到金山頂上侍奉鷹神去。
主病子幼，作為西戎直系王族中最出色的青年，按西戎風俗極有可能接任單于之位的昌善，其處境不僅是尷尬，更多的則是危險。
或許是身體真的撐不住了，相較于過往那些陰謀詭計，這一次西戎單于用的是陽謀。他直接在西戎高層會議上點了昌善的名，明確表示給昌善一個洗刷祖宗屈辱的機會。
殺了楚虎臣，同時成功返回西戎，到時候大勢已成，他昌善就是鐵定的下一任單于，耶穌也阻止不了。
可若是失敗，昌善就連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昌善無法拒絕。
真要拒絕了，一個不敢為祖宗洗刷恥辱的無膽鼠輩，恐怕連阿史那這個姓氏都保不住了。
事到如今，昌善已經(jīng)成功來到楚虎臣的面前，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這個時候選擇放棄，誰又能甘心呢？
所幸麾下的家族宿將及時提出了一個辦法。
廣派人手，搜集民間的梯子，長度不夠就用繩子捆起來，臨時充當云梯使用。
接著便有了如今的場面，前陣的西戎精騎扛著梯子攻城，后陣的西戎精騎聚焦云梯停靠點滿負荷遠程壓制，至于誤傷什么的，昌善會在乎嗎？
成敗在此一舉，若還是登不上楚家內(nèi)府的高墻，昌善只能帶著剩下的人往北狄逃竄，搞一個流亡政府靜待西戎天變。
在這種戰(zhàn)術(shù)指導下，后陣的箭雨剛剛停下，第一波西戎精騎便成功沖上了高墻，雖然很快便被楚虎臣等人斬殺干凈，昌善卻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人力終有盡，楚虎臣等人再強，畢竟只有二十余人，能殺退一波兩波三波，能殺退四波五波六波嗎？
“為神威虎將軍送行！”
昌善哈哈大笑，特意用漢語沖著楚家內(nèi)府高喊了一句。
殺了楚虎臣算什么，他要把楚虎臣的尸首帶回去，刷漆覆金，做成肉身塑像立在自己的大帳之外，以夸其功！
就當此時，突然從楚府之外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昌善神色驚變，鎮(zhèn)戎軍來了？！
這連約定中我們進城的時間還沒到呢！
漢人果真無恥！
“結(jié)陣御敵，結(jié)陣御敵！”
無邊的恐懼若潮水般自四面八方襲來，昌善渾身發(fā)軟，用西戎語高聲呼喊道。
這才第三波攻城啊，楚虎臣的親衛(wèi)已經(jīng)倒下八個了，最多再來兩波，楚虎臣就該正式上路了。
姬遠啊姬遠，合著你搞這么大動靜，就為了吃掉這區(qū)區(qū)一千人的西戎精騎？
你那封加蓋著歸義王印的密文老子可是在身上帶著呢，大不了直接攤牌，咱們倆一塊死在這兒！
府外大街，眾親衛(wèi)齊齊下馬，挺槍舉刀，直奔楚府大門而去。
張客、秦燁身先士卒，楚悔、楚云龍則撇著腿一蹦一跳地跟在隊伍的最后。
楚府的大門并不寬闊，最多只能容納四個人并排而行，前排的親衛(wèi)進去后并未急著沖鋒，舉著騎盾結(jié)為圓陣，靜待后續(xù)的親衛(wèi)們沖進來。
“射箭，射箭！”
昌善用西戎語高聲尖叫道。
很快，全部親衛(wèi)，包括楚悔與楚云龍，都已成功沖進院中。
說是百余親衛(wèi)，其實也就是個特指，刨掉那些派出去沒來及回來的哨騎，此時回援楚府的人，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九十。
“老帥，兩位公子帶著兄弟們回來了！”
高墻上精疲力竭的親衛(wèi)歡呼雀躍，可楚虎臣的心卻徹底跌入冰窖。
報信的哨騎的確說過，楚悔和楚云龍并未帶人遠離，一定能趕回來救援他們的。
楚虎臣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為了避免打擊士氣，并未多說什么，可是在他的心中，一點都不希望楚悔二人回來。
親衛(wèi)們在乎的只有一個楚虎臣，當然希望兄弟們能及時趕回來與西戎人死戰(zhàn)。
可楚虎臣在意的，其實是自己的家人。
今日，我楚虎臣已然損失了五位摯親，難道連最后的兩個孫子也要命斃此處嗎？
悔兒、云龍……
悠悠蒼天，何薄于我！
楚虎臣挽弓搭箭，對著蟻群般聚集到昌善身邊的西戎精騎逐個進行點名。
片刻之后，昌善終于冷靜了下來。
不對啊，怎么才這么點人？
而且鎮(zhèn)戎軍什么時候淪落到近一百人連盔甲都沒幾副的地步了？
凝眉一瞬，昌善終于反應過來了。
原來是那一百名莫名失蹤的楚虎臣親衛(wèi)！
如此說來，姬遠并未失信，自己也還有著非常充裕的時間！
扭頭看了眼后方不斷中箭倒地的西戎精騎，昌善差點都要氣笑了。
就算損失了一些人手，老子這里也還有九百多人呢，還能被你們兩邊加起來一百來人給前后夾擊了？
“全體聽令，無需理會后方的箭矢，全力絞殺眼前的這支援軍！”
不穿盔甲的鎮(zhèn)戎軍？
自從歸義郡國成了氣候之后，西戎還從來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呢！
斬殺楚虎臣及其貼身親衛(wèi)百余人，老子簡直是大戎國有史以來最強的單于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