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仙客來,三樓,白老爺子坐在窗邊品茶,順道看著樓下往來不絕的車水馬龍,他氣質(zhì)儒雅,有種脫離俗世的感覺,有些像永王。
雕花窗關(guān)上,陽光穿過落滿木桌,像繁復的光雕,素白一雙手在光影中沏著茶,打出雪白飛沫,遞與沈中堂。
“白家只想要個皇后。”
“不已經(jīng)是了嗎?”
“搖搖欲墜啊,還沒有孩子?!卑桌蠣斪訃@了一口氣,近日沈家才是大出風頭,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說圣上很快就要換沈貴妃為后,本以為送進去的是本家最機靈的姑娘會少些事,結(jié)果她跟他說愛上了那人,說什么玩笑話呢,白家用手段鋪出來皇后能有愛嗎?顧青臨能信你的愛嗎?要是有個皇子就好了。
沈中堂接過茶不動聲色地嘗了一口,味道與宮中無二,怕不是想要個皇帝,只不過白皇后一直無孕,最開始有過一次,很快就小產(chǎn)了,顧青臨也真是個狠心的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現(xiàn)在立的小太子誰也不知道生母是誰,這人真難搞。
“沈中堂怎么突然回京了?”白老爺子明知故問。
“圣上也不放心我啊,我主江南科考,實屬戰(zhàn)戰(zhàn)兢兢?!?p> 白老爺子心里冷笑,要是放心你才奇怪,全國官員幾乎半數(shù)從江南輸送,誰掌握了江南科考就相當于掌握了半個官場,別說你有事了,就是沒事懷疑懷疑你也是應(yīng)該的。
“還沒定下誰跟你一起嗎?”
“本來是小王爺?shù)氖窒轮x江風,結(jié)果人失蹤了,圣上讓我推薦,我敢推薦誰?最后定了姚家姚行之?!?p> 白老爺子手一頓,頗為感傷,“姚將軍走的委屈,姚行之才華出眾,就算補償吧?!?p> “姚行之至那事后一直跟戴小將軍有怨,這幾年過去了,還是對戴岳避而不見?!鄙蛑刑糜行﹪@氣,“這位置原本是小王爺?shù)?,現(xiàn)下小王爺嫁給了戴岳,這位置又換上了姚行之,你說圣上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懂?”
“看得懂我還能問你?”
白老爺子想起小王爺大婚后圣上闖戴岳將軍府的事,心里猜忌愈發(fā)屬實,“怕是圣上和戴岳之間有嫌隙。”
“前一段有人參戴岳不還是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嗎?”
“那是圣上憂心小王爺,你看人是罵了,職位降了嗎?”
沈中堂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這時雅間的門被敲響。
“進來。”
來人是沈中堂的弟子邱林海,他俯身跟沈中堂耳語了幾句,便恭敬站在一邊。
沈中堂慢吞吞起身,有些留戀不舍這個靜謐午前,“我得回了,暇光那個老家伙在驛站前罵我呢?!?p> 白老爺子同樣起身送他,笑著道:“為了他的愛徒吧?”
“可不是,這老家伙總以為壞事都是我做的。”
邱林海走在前面去開門,沈中堂穿著靴子,等他穿好時白老子站在他面前,詢問中有幾分肯定,“是你做的吧?”
沈中堂深深看了他一眼,有刀光和警告從他眼中一閃而過,沒有否定那便是肯定。
“那不也是你愛徒嗎?”
“你我所做的事還能在乎這些嗎?”笑意從他臉上徹底消失?!吧餮浴!?p> 門關(guān)上,白老爺子回身看窗下那片光影交錯,他有時覺得疲憊,可架不住欲望沖撞,他想要聲望地位,還想做大家心目中的好人,都是偽君子。
有人悄聲進來站在他身側(cè),他捻著手腕上的白玉珠子,“去查查姚行之愛什么。”
你愛什么我便送什么,一樣不喜歡就換一樣,總有一樣會是你心頭所好。凡人好掌握,因為不是人人都是小王爺,會用一雙冷眼跟你說我都有,也不是人人都是戴將軍,客客氣氣告訴你我不好,這兩人,是真的沒有什么喜歡的東西,沒有所愛就沒有軟肋就沒法下手。
暇光師尊站在驛站前,氣正聲圓地罵著沈中堂是個黃口小兒,周圍看熱鬧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見過大娘罵街的,真沒見過這般莊重的人也會罵街,小學童無奈只得好聲勸道說師父真不在,出門會客去了。
這個老狐貍莫不是在誆他,暇光師尊心中有氣,一生氣腦子就更靈活了,引經(jīng)據(jù)典,字字珠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發(fā)表什么長篇大論,連唱帶喝的。
等沈中堂趕過來就看到他那個老友已經(jīng)進入無我境界了,他趕緊上前,“別罵了別罵了,怪累的,進去喝口茶吧。”
暇光師尊一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也是累了,冷哼一聲大步走在前面。
小童子只得苦兮兮地勸走眾人,“都散了吧,都散了?!?p> 有童子奉上熱茶,暇光師尊涼聲道:“換個冷的?!彼睦镉袣猓婎櫷ン拮?,皮笑肉不笑的,譏諷道:“你院中那幅長安左手寫的字可得價值連城了?!?p> 可不是嗎,都該絕筆了,“長安出事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沈中堂喝著茶,“無關(guān)。”
“呵?!?p> “她可是你徒弟!”
“恩,你有證據(jù)嗎?”
暇光師尊一拍桌子,茶水濺射而出,順著桌面滴滴噠噠的淌下,“你這老兒,究竟有沒有心?”
沈中堂看他,目光越來越冷,“你不分青紅皂白的過來,罵也罵了,氣也發(fā)了,好走不送!”
“不用你趕!”暇光師尊一甩袖子怒氣匆匆地來又怒氣匆匆地走。
這剛坐下三兩句話就化作散場,小童子端著涼茶站在廊下不知所措,白晾了。
出了驛站后,南柯子一臉迷惑的跟在師尊身后,“師尊,你這是在干什么?”
暇光負手看著車水馬龍,退去生氣的樣子,“詐他一詐,沒想到,還真跟他有關(guān)?!彼@個老友到底在做什么呢?你說他要做罔臣,他是不信的,罔臣有的他都有,他比罔臣可強多了。
街道吵吵鬧鬧,販賣聲不絕,難不成他想要一人之上嗎?這個想法一出,暇光平白起了一身冷汗,可不是,他也先皇的親弟弟啊,若當今圣上不在,誰最適合繼位呢,就是讓眾人推舉,恐怕也得只有這一位,真是名位他占了個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