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們?nèi)齻z成群往外走,南方多為紙窗,而這里是淺綠色的琉璃窗,入了夜,厚重的霧氣鋪滿了窗戶,他們這個院子正屋那有小廝進出,在收拾那間屋子,馮唐挨著的那間,是顧長安的房間。
他們盤腿坐在火炕上,摸著腿下的溫熱,頗為好奇,有世家子用袖子擦掉窗戶上的霧氣,往外看院中的情況。
馮唐沒在他自己的房間,跟他們坐在一起,翻著兵書,世家子弟們也是頭一次這么多人一起住,怪不適應(yīng),有那么一些尷尬,琢磨外套是脫呢還是不脫,這跟宿兵營有什么區(qū)別。
怪拘謹?shù)?,你說平日里在朝堂、書院里見面是見面,爭論也是爭論,睡覺?哪能一起睡覺呢,還是這么多人,你見過我意氣風發(fā)的樣子,我見過你博古論今的長篇大論,那你能見過我脫衣服睡覺的樣子嗎?
個個都是儀表堂堂,個個都勒緊衣襟沒有動,有看書的,有喝茶的,還有擦笛子的,就是沒有睡覺的,其實一路奔波都困得不行,那個看書的眼睛都要閉上了,擦笛子的笛子都快掉地上了,真是要命。
趙金錦沒有睡,他在家時日日晚上都要打一遍拳法,趙將軍親自盯著他打,養(yǎng)成了習慣,他就在那院子中虎虎生威的舞了起來。
屋里那些都要閉上眼睛的人不禁羨慕他這個精力,“趙金錦這小子怎么這么多勁?”有那不解的人嘀咕。
“趙將軍可不是以大力出名?兒子多點勁說得過去?!?p> 他們說著院子中進來一個人,身高腿長一身黑衣,戴岳,他進院子就看到在武拳的趙金錦,便站他身后看了起來。
趙金錦收式結(jié)束聽到身后一聲叫好嚇了一跳,“大將軍?!?p> “你這拳舞得漂亮,趙將軍親自教你的吧?”
趙金錦撓撓頭,點頭,父親手把手教他的,從六歲起,風雨無阻,你看他現(xiàn)在多老實,根本看不出來那會子跳腳的樣子。
誰心里沒個英雄呢,好巧不巧,戴岳就是他最喜歡的那個英雄,京中大大小小的將軍也不少,可他最佩服的還是戴岳,他老子知道后還笑話過他,說他可不是英雄,頂多是個梟雄,因為心思不正。
他娶顧長安這事真是眾說紛紜,有說他不擇手段的,也有說他攀權(quán)附貴的,少有人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的,畢竟談資只是談資,真相重不重要都無所謂。
趙金錦不這么認為,他認為這人是個響當當?shù)臐h子,是守衛(wèi)塞北、保家衛(wèi)國的大將軍,他娶顧長安不過是想在這吃人的京城中活下去,誰不想活著呢,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錯呢?
其實趙金錦想得不對,戴岳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東次將和南河三天天跟他說要給留個保命的本錢,是手底下的人催他去赴皇太后的約,他才去的,剛進后宮的門他就后悔了,是看到來人他才決定這樣做,要是皇太后的外孫女是別人,這事估計不能成。
所以這一切的發(fā)生都是在他愿意的前提下,他若不愿意,誰做什么也沒用,而這些心思他不說別人又哪里知道。
趙金錦個子已經(jīng)有一米八,戴岳還高他一個頭,他說:“你這拳法我也會?!闭f著便舞了起來,大開大合,手臂帶風,看得趙金錦眼睛都亮了。
“好。”他不禁叫好,戴岳和他舞起來樣式上完全一樣,可氣勢上卻不一樣,戴岳舞得比他更生猛,之前趙將軍一直說他缺東西,如今他知道缺什么了,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
“我的拳法也是你父親教的,將軍可安好?”戴岳整理著衣襟,氣息不變。
“安好?!痹趺磸膩頉]聽父親說過?“多謝大將軍關(guān)心?!?p> 窗戶上趴了一群世家子弟,看著這兩人,一片白霧的窗戶上被擦出一塊塊干凈的橢圓,露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怪有趣的。
直到趙金錦洗漱完回屋來,一個個才嘰嘰喳喳地問了起來,哼,真是八卦。
眾人坐在一起,突然有個人問:“將軍來這干嘛啊?這不是王爺?shù)姆块g嗎?”
恩?“你是傻子嗎?將軍和王爺是夫妻!”另一個人恨鐵不成鋼的說,“裴三子,你說話過過腦子,算我求你了?!?p> “齊昭,老子揍你,這誰能反應(yīng)過來這倆人是夫妻,你說是兄弟我還能信。”實在聯(lián)想不起來啊,倆閻王坐一塊能聊什么?取哪個倒霉鬼小命嗎?
其實戴岳是過來拿東西的,顧長安許給他的那個匕首,七巧去吃飯,就讓他自己來拿了,反正也是在書桌上放著。
他進這屋子,有些詫異,本來以為是珠光寶氣貴氣不凡的那種,沒想到十分簡潔,屋子里也沒有放著花,盆栽是半人高的竹子,放在床邊,那床倒是很大,床上是外層絳紅色里層純白色的帳子,帳子四周繡著金絲暗紋,剩下就是一整面的書架,一張占半個屋子的書桌,地上鋪金色地毯。
書桌旁邊的地毯上放著一摞一摞的書籍,還有數(shù)盞落地燈,這落地燈別致,個個細長,上面坐著一個白色圓形琉璃罩,剩下就再也沒有旁的東西了,他還以為墻上會掛著山水畫,有一個古董架子呢。
這人真讓人出乎意外,從這個屋子你根本看不出個人喜好,書桌上放著一個楠木盒子,他拿過打開,那匕首果真漂亮,通體細長,金紅兩色寶石珠子鑲嵌在刀鞘上,匕首拿起來很輕,不知是什么材料。
他倒是心滿意足,拿著盒子欲往外走,走時碰倒一摞書,他蹲下來拾書,從一本古籍里飄出一張信紙,他隨意看了眼,這一眼便讓他停住,那是一首情詩。
他捏著那張紙,一個字一個字看著,看罷,冷哼一聲,落款那個烽昇二字他記住了,改天讓東次將去查查,這張紙一看就挺久的了,一直在這書里放著,這書一看就被翻過好多次,他想著就有些生氣,手中的匕首也不那么香了,這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