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峰上竹簡所載內(nèi)容,比凡間史官還要嚴苛,容不得半點虛假。
不難想象,樂山如果能夠順利成長,莫說中興天嗣峰,便是開宗立派也極有可能。
宛月宮主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小山……師兄,我對不起你!”
而陸平再次跪倒在地,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他深知那竹簡的份量,自己雖未留下惡名,但罪名幾乎已經(jīng)能夠定下,就看太玄山上如何發(fā)落。
“小山,我對不起你。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助你結(jié)成金丹!”
宛月宮主上前兩步,想要抓住樂山的雙臂,卻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開,而后屈身行禮:“還請師叔節(jié)哀,天嗣峰沒落并非這兩代人的過錯?!?p> 而后又道:“弟子受師父遺澤,多謝師叔相救,如今無以為報,請受弟子一拜!”
樂山的思路或許有些混亂,但所表達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宛月宮主淚水縱橫的臉上有些慌亂:“小山,我是你師叔??!小時候經(jīng)常抱你的!”
樂山心中不忍,依舊堅持道:“師叔恕罪,弟子愚鈍。師父的遺澤不敢過度索?。 ?p> 宛月宮主強忍著淚水,死死的盯著他:“你……你,連結(jié)丹的機會都不要嗎?”
樂山不敢與之對視,只是道:“弟子不知如何報答師叔,所以不敢再受恩情!”
“你為什么不敢看著我,你還記得是嗎?師兄都已經(jīng)原諒我了,為什么你還不肯原諒我?是因為我救的晚了是嗎?你放心,我會補償你,會助你結(jié)丹!”
宛月宮主頗有些歇斯底里,樂山甚至不知她當初為何會與師父反目叛出天嗣峰。
樂山依舊作屈身行禮之狀,他確實不敢抬頭,卻依舊堅持著:“弟子未曾責怪任何人,縱是對魔門也未有報復(fù)心理。一切都是命數(shù)使然!”
“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宛月宮主終于拿出了氣勢,她厲聲道。
樂山不敢不從,入眼卻是一張淚臉,卻不減其威嚴。
“聽我的,不管如何先結(jié)成金丹,天嗣峰不能沒有你!”
宛月宮主再次用命令的語氣道。
樂山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更加平靜:“對弟子而言,師父才是天嗣峰的靈魂,對那個小山頭,弟子已放下了執(zhí)著。金丹,也是如此!”
宛月宮主再次哽咽:“你還是在怨我嗎?師兄他……我也是后來才知道!”
樂山此時竟不敢再細問師父的下落,反而要留個念想,他搖頭道:“弟子不敢,魔門高手也說過弟子不適合修行。如今弟子認了!”
“好,好,金丹的事不急,你便留在我身邊!”
宛月宮主再次出口,卻讓眾人為之一驚。
樂山再次屈身:“弟子不敢,凡間和天嗣峰上才是弟子的歸宿,能在祠堂中灑掃便已心滿意足了?!?p> 或許是三歲,或許是四歲,大長腿師叔就突然離開了他和師傅,師傅也從來不在提她。這一切都是個迷,甚至樂山都懷疑過是否有這么個人。
直到他與楚雨寒形同陌路之后,終于猜到了大概的原因,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在他的記憶里,師父是最偉大的人,而大長腿師叔,正是最完美的人。也正是她,給了樂山一種錯覺:女人都是完美無瑕的!
而如今親眼見到她的尊位,樂山如何還不明白?一切,早已成了定局。還不起的恩情,他便不想去欠,況且外力凝成的金丹本身弱于同階修士不說,還很難更進一步。
當然,如果慕長歌他們發(fā)生什么意外,少不得樂山會恬不知恥的強認這層關(guān)系求她施救。
被接連的拒絕,宛月宮主似乎終于明白了樂山的意思,再次激動道:“不,不!你不能這樣!當初師兄弟六人,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你還要這樣對我……”
樂山不停的告罪,卻始終未松口,而宛月宮主也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樂山卻不知道,這一切還是慕長歌的功勞。他眾目睽睽之下給宛月宮主傳音,唯獨樂山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擦干了淚水,微微整理裝容,宛月宮主再次開口:“好了,你記不起我,我便不再為難你。你要知道,我是你師叔,也是你師父的親妹妹!以后有什么事,你自可再來找我!”
樂山也終于不再拒絕,拜謝道:“多謝師叔!”
這次遭遇,樂山雖沒有痛哭流涕,心中也不好受。
他也不想讓大長腿師叔難過,但他們永遠回不到從前那個樣子。原不原諒自然要由師父說了算,而師父失蹤,那這一切只能成為過去。
通往執(zhí)事堂的路上,一行人都在沉默,姜不凡也不敢再表現(xiàn)出任何脾氣,與楚雨寒也拉開了一些距離。
許久之后,樂山終于整理完思緒,卻主動湊近了小師妹。
“清清,你說,若有一個老頭很利害,能治好我的靈根。但他想收個小妾生孩子,你,該怎么辦?”
他這樣笑迷迷的問,頗有些自信。而小師妹卻很認真的模樣思考了很久。
“我,我可以問二師兄嗎?”
她小心的問。
樂山搖頭。
“那我聽你的,三師兄!”
小師妹又自作聰明的樣子道,說完還很開心。
樂山再次搖頭:“只能你自己決定!”
終于,小師妹下定決心道:“那我什么都不管,就在你身邊好了!”
樂山也終于開心起來:“類似的問題下次你自己放聰明點,還好這次你沒說錯,不然我的巴掌要把你的小臉打腫了!”
說完,他雙手捏了捏趙清清細膩的雙頰,趙清清也只作妹妹一般乖巧。
果然,慕長歌很快切入進來,他倒沒說清清的事,只是認真的警告起樂山:“師叔那邊,你自己不想要好處也別連累我們!不要讓我發(fā)現(xiàn)你故意惹她生氣!”
樂山只是冷笑:“想要什么好處你自己去要,只要別扯上我!”
慕長歌也不生氣,也微微嘲諷:“看你那點小尊嚴能堅持到幾時。”
樂山先是生了會悶氣,很快又露出笑臉:“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絕不會被打?。 ?p> 些話一出,萬籟寂靜,看著師弟們震驚的模樣,樂山越發(fā)得意,與其語境頗有出入。
時隔半年多,幾個師兄弟再次出現(xiàn)在了執(zhí)事堂里。
他們大多都被磨去了棱角,唯獨大師兄姜不凡依舊那般成熟、穩(wěn)重,在大長老面前雖然謙遜,卻不卑不亢。
而執(zhí)事堂的大長老,依舊那般淡然、睿智,半年的時光恍如昨日,他靜靜的看著樂山,倒沒有幸災(zāi)樂禍,只是中肯的道:“此番磨難,能夠活著回來,也是你的造化!”
“現(xiàn)在你應(yīng)知道,只要活著,便有希望!所以不要執(zhí)著于師弟妹內(nèi)外門弟子的身份,包括你自己也一樣,要勇敢的面對現(xiàn)實,不能畏首畏尾?!?p> “雖然知道你的情況,但這一個月的俸祿,依舊按筑基期標準發(fā)放,以后你會用的著的!”
“門內(nèi)大比剛過,我這里事情太多,你們先回去安心休養(yǎng)?!?p> “天嗣峰上多出許多外門弟子,莫要與之沖突?!?p> “具體事宜,一個月后,再作理論!”
大長老一番安排下來,眾人只是點頭稱謝。
樂山也是真的想通了,并非無力反抗。外門弟子又如何,總是有機會,總比自己更有希望!
領(lǐng)完俸祿之后,師兄弟八人只是微微一晤便各自忙活去了,遠行歸來,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比如七師弟王明睿的后事……
天嗣峰上果然多了許多人,樂山倒也面色如常。能讓他們再住下去便不錯了,還想獨占?
樂山的洞府本就有些偏僻,沒被人占去也實屬萬幸,其它師兄弟都有修為洞府倒不是什么大事。
去祠堂上了注香之后,樂山便處于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就連靜心打坐也很難維持多長時間。
練了十幾年的養(yǎng)氣三卷在失去靈根之后也變得陌生起來,十八劍訣的威力沒有修為的支撐自然徹底淪落為入門劍法……
每當煩躁、想要放棄的時候,樂山便會想起那個狡猾的煉氣期女弟子。倒不是因為恨,她的修為雖低,卻像修仙路上的指路明燈。
如果她像自己這般,會如何自處呢?樂山一直在想,甚至有沖動找她去問。樂山對她的了解并不多,但卻堅信她不會放棄。
太陽下山后,月亮不知隱在何處。趕走正業(yè)和文景之后,吹著涼風,樂山的身影難免有些寂寥。
十年前,通往齋堂用餐的這條路,他不知走過了多少遍。也正是那時,這條路上最熱鬧。清清還小,慕長歌也不通男女之事總是冷著臉,所以都是樂山拉著清清,環(huán)繞在楚雨寒左右。他的身后,還有一幫年紀比自己大的師弟做保鏢……
如今這條路上,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變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因為饑餓產(chǎn)生的虛弱讓他很陌生,更感覺到整個世界一片昏黯。
而此時,天嗣峰山腰上,慕長歌面色冰冷的堵在趙清清的洞府門前,任由她如何掙扎也不退縮。
“現(xiàn)在你不能去,你救不了他,他更不會接受你!”
慕長歌的面色僵硬,聲音冰冷。
“我只是去陪他說說話。而且……這三年我一直在修煉素女經(jīng),已經(jīng)達到第一重,我肯定能幫到他!”
趙清清再次乞求道。
慕長歌輕蔑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就算你能幫到他,他也不會接受你!”
“不會的,他不會拒絕我……聊天總可以吧!”
“不會?先不說他對你有沒有意思,信不信如他之前說的把你臉打腫了?”
“我,我,是直接嫁給他,能一樣嘛!”
趙清清情急之下,這樣道。
而慕長歌依舊面色如常,他繼續(xù)蔑視著趙清清道:“在他恢復(fù)修為之前,肯定不會碰你,而你未達到筑基之前,也決不能破身!就你這資質(zhì),趕緊放棄素女經(jīng)吧,不然三十歲之前肯定到不了筑基期!”
“我可以的!只要突破第二層,它就不會影響到我修煉!”趙清清爭執(zhí)道。
說著,她聲音漸小下來,又道:“我現(xiàn)在就去找三師兄,他現(xiàn)在肯定很難過。你說過,他的……毒還沒解呢!”
慕長歌依舊死死的攔住她,寸步不讓的道:“怎么?是你心急了吧!才熟了三年,你就忍不住了?”
“我沒有!你放我出去!”
“回去!不是我不想讓你幫他,而是你幫不了!我們還是要靠宛月宮主!”
說完,慕長歌嘆了口氣又道:“現(xiàn)在不行,至少要讓樂山靜靜,我們再等一個月再說吧!”
趙清清終于安定下來,有些懊惱道:“宛月宮主,我們的師叔,為什么我從未聽過?”
慕長歌搖頭:“師叔的事我們不好評判,但老三白日里教訓你的不錯,只是你好像沒聽進去?。 ?p> 說完,慕長歌也捏住了她的雙頰。
“這不一樣!”
趙清清依舊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