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林舒志抬頭一看,只見一名下人趕來,道:“公子,有人送來一封信,指名道姓要您親自觀看。”說罷,那人將一封信封遞上。
林舒志接過信,揮手示意下人退下,又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這個信封。
隨后,林舒志打開了信封,取出一張白紙。
紙上僅僅書有一句話,合共十六字:“舉頭三尺,利劍高懸;身側(cè)三丈,妖魔橫行?!?p> 沒有何人敬啟,也沒有落款署名。
林舒志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另一封信,那一封“大戲開場,楚兄珍重”的信,兩者都是沒有任何標(biāo)明身份的東西,但是兩封信的風(fēng)格如出一轍,甚至連信封信紙都一樣。
上一封信的有關(guān)的一切,林舒志已經(jīng)逐漸淡忘,但這一封信送到林舒志手中的時候,林舒志忽然就明白過來,那封信遠(yuǎn)不是自己當(dāng)時所想的“提醒楚明軒有人要對付楚家”這么簡單。
因為這里有一個點(diǎn)說不通。
第二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舒志反復(fù)讀了這十六個字,顯然此句分為上下兩句,上句“舉頭三尺,利劍高懸”代表一件事,而下半句“身側(cè)三丈,妖魔橫行”代表另一件事。
林舒志結(jié)合自身所見所謂,姑且推斷:所謂“舉頭三尺利劍高懸”,應(yīng)當(dāng)是暗指昨晚在楚明軒小院門外的那個人,或者前來幫助自己解圍的那個人,因為那瞬間的劍意爆發(fā),林舒志敏銳的捕捉到了,因此基本可以確定,兩人都是劍道高手。
至于第二句,暗合楚家有內(nèi)鬼一事?!吧韨?cè)三丈”,應(yīng)當(dāng)是離楚明軒很近的人,那么無非是楚家一干高層嫡系等人,再者就是從楚家分支提拔上來的人,其中年輕一輩的唯有楚明昭有些名望,老一輩的林舒志不認(rèn)得多少。
忽然,林舒志想到一件事情,這個寄信之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林舒志而非楚明軒這一件事呢?
想到這里,林舒志忽然急切的想知道送信之人究竟是誰。
林舒志在這邊冥思苦想的時候,作為楚家四爺?shù)某烧谧约业男≡褐酗嬀啤?p> 這時,有客人來了。
下人引來一位年輕公子。
楚律一看,“喲嚯”一聲,道:“楚明昭,你怎么跑到我這兒來了?”
來者正是楚家分支提拔上來的青年楚明昭。
楚明昭笑道:“四爺,明昭來找您,自然是有事商議?!?p> 楚律瞇了瞇眼。楚明昭本是中原楚家分支的公子,歷年族評考核都名列分支第一。因此,家主楚徹下令,將這位年輕人從中原調(diào)來江都主家,加以培養(yǎng)。這件事是去年祭祖大典的時候的事情,再過幾日,就滿一年了。
在這一年里,楚明昭先是作為尋常楚家子弟,處理一些小事。三月之后,楚徹將楚明昭調(diào)至身邊三個月,言傳身教,得到和大公子楚明軒一樣的待遇。隨后,楚明昭接手部分家族事務(wù),成為楚明軒的下手,至今為止已經(jīng)快半年了。
楚律因此而問道:“來江都這一年,感覺如何?”
楚明昭恭敬答道:“回四爺,江都俊秀,實(shí)乃明昭未曾見過之風(fēng)景。明昭在江都一年,受益匪淺,堪比在中原楚家三年?!?p> 楚律自然知道這是對主家的恭維,并不放在心上,轉(zhuǎn)而問道:“說說,來找我什么事兒?”
楚明昭四下看了看。楚律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淺笑一生,道:“還搞得挺神秘?!闭f罷,楚律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沒我的命令就不必進(jìn)來了?!?p> 一干下人得令,紛紛離開,隨后楚律問道:“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楚律很欣賞這位憑借一己之力從中原分支爬回主家,還做到在年輕一代僅次于大公子楚明軒的年輕人,因此給了楚明昭莫大的耐心和寬容。如若不然,以楚律的性子,楚明昭早就愛那兒涼快哪兒涼快去了。
楚明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多謝四爺。四爺,您覺得大公子如何?”
楚律輕笑一聲,道:“有趣,有趣。明軒么,這小子雖然一向與我不親近,可要說為人手段等,的確是稱得上一流,比我這個年紀(jì)是要強(qiáng)上一些的?!?p> “那么四爺覺得,由大公子執(zhí)掌楚家,將來會如何?”
楚律聽罷此話,悄然直起了腰,一掃懶散氣,問道:“怎么,來當(dāng)說客?”
楚明昭搖了搖頭,道:“非也。明昭今日前來,實(shí)乃自身之意。”
楚律道:“由明軒執(zhí)掌,自然沒什么不好。他能力上佳,心性一流,能帶楚家更上一層樓?!?p> 楚明昭道:“可若是由二爺執(zhí)掌,楚家同樣能夠蒸蒸日上,四爺您覺得呢?”
楚律本來以為楚明昭是來為楚明軒做說客,但楚明昭此時又提起楚征,一時被楚明昭搞的云里霧里,因此出言試探道:“說到底,等大哥醒了,就什么事兒都沒了。”
楚明昭道:“若是木已成舟,就算老爺醒了又能怎樣?”
何謂于無聲處聽驚雷?
此話便是驚雷。
楚律有些發(fā)懵,“楚明昭,你什么意思?”
楚明昭道:“既然四爺問了,明昭就直言不諱了。當(dāng)下局勢,老爺昏迷不醒,謝先生正在加緊醫(yī)治。二爺與大公子算是斗的不可開交,誰勝了,大抵誰就是下一代的楚家家主了?!?p> “可之后呢?只要大公子不死,以他的才能,等到二爺百年之后,想要從明甫公子手中取回家業(yè)絕非難事。說到底,二爺當(dāng)真能從老爺父子倆手中奪走這份基業(yè)?”
“再者說來,二爺若真取得家主大位,說的難聽些,那是弒兄弒侄的大事,二爺擔(dān)不起這份罵名?!?p> 楚律越聽,就越是心驚肉跳,聽到后來,楚律的額頭上竟?jié)B出一絲冷汗,“楚明昭,你......什么意思?”
楚明昭依舊從容不迫道:“這只是明昭的推測,做不得真。”
可真話里行間,哪里有推測的意思?
楚律聽完楚明昭一席話語,大致已經(jīng)了解,若是將過往種種看作是一場面對楚明軒的試煉,那么如今,這場試煉已經(jīng)走向高潮,只要楚明軒能夠擊敗楚征,那么楚明軒的少主地位將再也不可動搖。
楚明昭繼續(xù)說道:“那么,這一切,跟四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楚律一事沒理解楚明昭的話,只聽楚明昭繼續(xù)說道:“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那么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還是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我依舊是大公子的心腹,而四爺,依舊是四爺?!?p> 楚律越發(fā)不明白楚明昭之言。
只聽楚明昭道:“可這是我想要的嗎?當(dāng)然不是。我從中原來到江都為的是什么?不是做一個管家,不是!”
“我在中原時,能夠繼任一個家族,縱然只是一個分族,那也是一家之主。只要是我打下來的,那就是我的。我在中原,天高皇帝遠(yuǎn),有什么不好?”
“可我被調(diào)來江都了?!?p> “我想,那就來江都吧,在主家,我能得到的也不會少?!?p> “可到了江都,我才知道,我只是別人的一個手下的小嘍啰。大公子倚重我嗎?還行吧??沙宋夷??還會有一大堆姓楚的不姓楚的,愿意為大公子鞍前馬后。那個林舒志,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我算什么?”
“四爺,我不甘心?!?p> 話是驚心動魄的話,可楚明昭的神情、臉色,幾乎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guān)的小事。
楚律聽完楚明昭的長篇大論,過了很久,才問道:“你想要什么?”
楚明昭道:“主家無望,我卻不能白費(fèi)在主家的這一年?!?p> 楚律再度放松下來,道:“那你應(yīng)該去找大公子。你都說了,這只是一場試練,等大公子接過家主大位,你若與他說,他會不允?來找我作甚,我可沒有這權(quán)力。”
楚明昭道:“四爺,你不想坐一坐老爺?shù)囊巫訂???p> 楚律道:“這句話,你是第一次說,我可以當(dāng)做沒聽見?!痹掚m如此,楚律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楚明昭繼續(xù)道:“楚家就這么大,位子也就這么點(diǎn)多。四爺,若是不拼這一場,您永遠(yuǎn)都只能是四爺。”
楚律道:“明昭,我很欣賞你,但這不能作為你在我這里胡作非為的理由。我們多少帶點(diǎn)兒親,我也算作是你的叔叔。叔叔勸你一句,楚家的確就這么大,可位子已經(jīng)坐滿了,沒用空位了。你若一意孤行,就是十死無生,沒人會保你,也沒人能保得住你?!?p> 楚明昭道:“四爺,我小時候練武時,一開始不知揮刀該如何,縱然那時用的是木刀,可還是會傷到自己。在我習(xí)慣木刀之后,我換用鐵刀,可鐵刀與木刀差距甚大,我又被自己的刀傷到數(shù)次。最后,我終于刀法略有小成,這才在族評大比中次次第一,被帶來江都?,F(xiàn)在,我想更進(jìn)一步,那么只有換用更鋒利的刀。刀就在我的眼前,死在刀下又能怎么樣?圣人亦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楚律道:“你已經(jīng)瘋了。”
楚明昭道:“四爺,在我來到江都的那一天,我就已經(jīng)是個瘋子了?!?p> 隨后,兩人都沉默下來。
不知幾何,楚律道:“明昭,你的本錢是什么?”
楚明昭笑了,“江都的江湖就這么大,您覺得,我應(yīng)該有什么本錢?”
楚律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問道:“是你做的?”
楚明昭道:“四爺,我無非是順勢而為,造勢,我沒那么大的本事?!?p> 楚律沉思片刻,道:“明昭,你回去吧,好好休息?!?p> 楚明昭起身行禮,道:“四爺,明昭告退。”
隨后便是清脆的關(guān)門聲。
楚律癱坐回椅子上,閉目沉思。
此時,旗幟已經(jīng)亮出,師出亦是有名,替罪羔羊已經(jīng)背上罪孽,一切準(zhǔn)備就緒,正是出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