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落雪樓，林舒志才發(fā)現(xiàn)，外面雖是雕梁畫棟，里面卻沒有富麗堂皇之感，倒像是高門府邸一般，略帶寧靜古拙之意。
落雪樓地方很大，但客人不多，普通人或是小商賈根本沒資格進來，只是一桌普通酒席，價格也是外面普通酒樓的十倍有余，也難怪劍冠會有“金玉鑄落雪”之言。
不管是人還是事，做到了一定的層次，都會開始講究一個雅字。落雪樓有天下第一之名，早已不是一家簡單的酒樓，而是已經(jīng)上升到一種象征，來往客人，要么有錢，要么有權(quán)，要么有名。
林舒志三人走進落雪樓，立刻有小廝迎了上來。
楚家大公子在江都很有名，楚家在江都也很有名，侍者也一眼就認出來這位出大公子。因此，不管楚公子帶著的人是誰，單他一人，身份地位等便已經(jīng)足夠。
小廝臉上堆滿了笑，弓著身子，將三人請進了落雪樓。楚大公子便隨手給了些賞錢，這讓小廝臉上幾乎笑開了花。
進了大門，落雪樓的內(nèi)部裝飾便風雅許多，單是大堂，便有種種裝飾，不論是墻上的名人字畫，還是角落里擺著的梅蘭竹菊等雕刻，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沒走幾步，就有侍女上前給三人引路。
侍女介紹道：“幾位客官，今天樓里請到秦紅妝秦大家來獻藝，地點安排在后廳，三位客人可有興趣？”
“秦紅妝么，林兄可有想法？”楚明軒沉吟道。
林舒志并不認識這個叫秦紅妝的人，不過此時楚明軒問到，林舒志自然不會拒絕。
至于楚明月，在這一刻，楚明軒拿出了兄長的威嚴，很自然的忽略了她的意見。雖然，在這件事情上，楚明月完全沒有意見。
三人隨著這名侍女，在樓中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不知走了多少長廊，過了幾座樓閣，終于來到一座花廳之前。
這花廳以各色花草點綴，周圍有幔帳隔開，最里頭有一座小臺子，約莫高出地面一尺距離。
臺上尚且無人，小臺子前，卻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
臺下眾人以年輕人居多，都是江都的世家公子們。此時見到有人走來，不少人紛紛轉(zhuǎn)頭朝他們看來。
見到來人是楚明軒之后，眾人悄然避開，讓出了一塊空地。
林舒志見狀，以為是楚明軒在世家公子之間名聲不好，正想問一問楚明軒，便聽到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哦，這不是楚大公子嗎？”
“張曜炎?！背鬈幰宦犅曇?，便很平淡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姓張，張家嗎？”林舒志聽到對方的姓氏，第一時間想到了江南五家中的張家。
這位張家公子面容俊朗，一身藏青錦衣將他襯的光彩奪目。林舒志心中嘆道：不愧是高門公子，生的英俊，配上一身合適的衣裝，真能迷倒萬千少女。
“楚大公子竟然也有興趣來落雪樓么？”張曜炎陰惻惻問道。
楚明軒與張曜炎差不多高，但楚明軒的氣勢顯然強過張曜炎，面對張曜炎的調(diào)薪，楚明軒面不改色，淡淡道：“落雪樓你家開的？”
張曜炎閉嘴了。
若論勢力，落雪樓遠不如五大家，五大家中任意一家想要強奪落雪樓都不算難事?？汕傻氖牵加形宕蠹叶且淮蠹?。五家相互制衡，便誰也拿不到這先帝御筆親批的天下第一樓。
張曜炎張張嘴，又想說點什么，楚明軒便又道：“還是說，你覺得你打得過我？”
張曜炎臉色一變，不再說話。
林舒志正有些好奇，一旁的楚明月低聲對他說：“這個張曜炎是張家的公子，他爹就是張家家主張重明。他的資質(zhì)不佳，在五大家公子中算是墊底的水平。但他有個同胞的姐姐叫張曜羽，這個張曜羽是個武學奇才，多年前拜入劍宗宗主門下，基本上每年才會回來一次。張曜炎就是靠著他爹和他姐的權(quán)勢地位，才能當上張家少主人?！?p> 林舒志一聽，奇道：“你怎么知道張曜炎自己沒本事？或許他長于經(jīng)商、為官呢？”
“這......可他真的沒做出什么大事啊，他接手的事務起色也不大，比我哥差遠了。”楚明月顯然不知道怎么反駁林舒志“張曜炎在其他領(lǐng)域或許有才能”這一觀點，只好說一些現(xiàn)狀來堵住林舒志的嘴。
林舒志師承劍冠顧東樓，在他劍術(shù)有所小成起，顧東樓就帶著他游歷江湖，直到顧東樓覺得他可以獨自闖蕩之后才離開他身邊。而在跟隨顧東樓的那些日子里，師徒兩人曾登上劍宗，林舒志也見過那位張家小公主張曜羽。
若說相貌，那時林舒志覺得張曜羽只是平平無奇，可論修行，張曜羽實在是個怪胎。當年，林舒志向她發(fā)起挑戰(zhàn)，三十招不到，林舒志便敗在她手下。雖說那時有林舒志年紀尚小，修行時日尚短的因素，但不得不說，張曜羽是個奇才。
若說張曜羽的弟弟是個草包，林舒志心底卻不愿意相信。
林舒志心中有所判斷，卻不想明說自己的師承和身份，因此不再開口。
張曜炎說不過楚明軒，又打不過楚明軒，當下也不在自討沒趣，自己尋了個地方喝酒去了。
張曜炎走了，楚明軒身旁卻依然沒什么人。林舒志原以為是因為五大家公子高出其他人一籌的原因，可張曜炎身旁卻圍了不少人。還是一旁的楚明月看出林舒志臉上的困惑，細心解釋道：“我哥雖然很厲害，但是在我們這一輩中名聲不算好，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和他多往來......”
說到后面，楚明月的聲音輕了些許，似乎是怕被她兄長聽到。
就在這時，有一名女子登上了廳內(nèi)的小臺。
臺后有樓梯，連著二樓。那女子正是從二樓款款而下，來到樓臺之中。
這位便是秦紅妝了。
當秦紅妝走來時，在場大多數(shù)公子都屏住了呼吸。
樓臺上置有一張桌子，桌上擺著一張琴。
秦紅妝裊裊婷婷走到桌前。只見她一身白色紗裙，臉上罩著一張粉色輕紗，配著絕色容顏，倒真如仙女一般。
當真國色。
有一種說法，叫做驚艷。
當然，這驚艷沒能驚倒林舒志。他的驚艷全在楚明月身上了，用他的話說，女子的容貌，驚艷一次就夠了。
這驚艷也沒能驚倒楚明軒。因為楚明軒是楚明月的兄長，而楚明月也生的極美。
這驚艷自然驚不倒楚明月，因為楚明月和秦紅妝一樣，都是女子。
“讓諸位久等了?！?p> 秦紅妝一開口，聲音如珠落玉盤，搖曳心神。
一股飄然若仙的氣質(zhì)環(huán)繞在秦紅妝身周，令人生不起褻瀆之意。
“請準小女子為各位獻上一曲，以作賠罪?！?p> 話音落下，秦紅妝款款坐在桌前，雙手撫上絲絲琴弦。
臺下的眾人自然紛紛應好。
“噔——”
一聲琴響，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林舒志抬頭看著秦紅妝。
那女子端坐于高臺上，手指變化如影，一雙黛目卻看著臺下眾人。林舒志遠遠地，看見這女子的眼底沒有柔情，沒有欣羨，只有深淵般的冷漠。
就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林舒志心想，這樣不虔誠的人為什么能靠琴聲吸引這么多人？當然，這個問題，林舒志得不到答案。
一曲終了，滿座皆嘆。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
就連楚明軒這等樣人，也不得不承認，秦紅妝的琴藝極佳。
“這曲子不錯，你彈的也不錯。”楚明軒直言不諱的表達了自己的感受：“你是一個極具天賦的樂師。”
說罷，楚明軒便帶著楚明月和林舒志飄然離去。
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張曜炎忽然問道：“誰知道跟在楚明軒身邊的男子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知曉。
這時，人群中有一人道：“在下知道！”
張曜炎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白衣公子，手執(zhí)折扇，笑意盈盈。
“在下明正則，見過張公子。”
......
楚明軒帶著林舒志道落雪樓來所為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吃晚飯，因此，聽了秦紅妝一曲之后，楚明軒便帶著兩人離開了后廳，尋了間無人的雅間便走了進去。
林舒志與楚明軒對面而坐，楚明月則坐在楚明軒身旁。不過須臾，便有侍者送來精美的酒菜。
窗戶大開，月上柳梢。
林舒志是一名吃飯的好手，他可以在合適的場合用合適的方法吃飯。很顯然，在這個時候，吃飯需要慢慢來。
林舒志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窗外忽然風聲凜冽。
這時，楚明軒站起身，一邊將窗戶關(guān)上，一邊說：“明月，冷嗎？”
楚明月?lián)u搖頭，道：“哥，我不冷?！?p> 一個小插曲之后，三人繼續(xù)他們的晚餐。
吃完，楚明軒便領(lǐng)著林舒志朝楚家走去。林舒志沒有定客棧，楚明軒也力邀他在楚家下榻，林舒志自然不會拒絕。
從落雪樓到楚家有很長的一段路。
三人走出落雪樓，楚明軒忽然對林舒志說道：“林兄，對不住了?！?p> 林舒志明白楚明軒意有所指，道：“無妨，就算你欠我一頓酒好了。”
楚明軒淡然一笑。
楚明月不懂兩人在說什么，楚明軒也不解釋，只是拍了拍楚明月的肩，道：“明月，一會兒不要離開林兄的身邊?！?p> 楚明月有些明白了，憂心的點了點頭。
三人復行數(shù)十步，忽然停住。
因為不遠處站著一名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