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花湯餅、火焰盞口鎚、候騷、白沙龍、小天酥、加上四五壺阿婆清,豐盛的晚餐擺滿了整整一大桌。
“阿兄!快來吃飯了!別忙了!”薛厄一屁股坐了下來,肥碩的身軀直接占據(jù)了桌子的一方,看著滿桌的美食,不免咽著口水。
易小塵從搬回三麻袋通寶之后,就埋頭掉進(jìn)了錢堆里,他將一串串銅錢碼放整齊后,才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
“易郎君,婢隨便準(zhǔn)備了幾樣,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彼厮行┚o張,昨夜只是給薛厄和金恩娜做了簡易的清羹,如今面對以后廊院的主人,她每一步都變得小心謹(jǐn)慎,生怕做出讓易小塵不高興的事情,怯懦地說著:“如果郎君有什么忌口,也可以告訴婢,以后婢多注意?!?p> 易小塵擺著手,隨后坐了下來,“不用,這樣就很豐盛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素霜對于易小塵的邀請感到很意外,想著在等級分明的南曲,就算她是王溱溱最信任、寵愛的婢女也沒有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過東西。扭扭捏捏了半天,也遲遲不肯落座。
“阿兄讓你坐就坐,自己家沒有這么多規(guī)矩?!?p> 在聽到薛厄的話之后,素霜這才坐了下來,為幾人倒上阿婆清,眼睛里竟然有一絲感恩的淚光閃過。
金恩娜倒是不認(rèn)生,她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餓了一天的她覺得自己能吃下一整頭羊,順手抓起火焰盞口鎚,吧唧吧唧地吃了起來。
“你倒是不見外?!?p> 金恩娜端起酒盞細(xì)品一口,和著盞口鎚邊嚼邊說道:“大塊頭都說當(dāng)自己家了,我還見什么外?”
“你真是會自我理解。”
薛厄趕緊吃了兩口鴨花湯餅,東西還沒下咽,就含糊不清地說著:“阿兄,如今要重開廊院,我們?nèi)绻麤]有像樣的飲伎,那如何才能招攬生意?”
“不是又要到八日了嗎?”素霜在一旁給薛厄夾了一塊白沙龍,小聲地說道:“曲里的娘子又要出門了,到時候易郎君只需要去菩提寺選就可以了!”
易小塵上次去身上只有幾百錢,而這一次,雖談不上腰纏萬貫,但要想買下出名的飲伎還是綽綽有余。
“飲伎好得,但我想的是要跟別人開不一樣的廊院,”易小塵略有所思地說著:“你們也都知道三曲娘子的辛酸,如果要靠喝人血來賺錢,我情愿不做?!?p> 薛厄瞪大了眼睛,追問道:“阿兄,三曲里面不都是這樣的嗎?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薛郎,易郎君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你就別操心了。慢點,湯汁莫灑在衣服上了。”
薛厄連連抹了抹胸口的衣服,點頭道:“這倒也是,這天底下就沒有我阿兄做不到的事情!”
易小塵犯了難,在他的心里有一個想法一直處于萌芽的狀態(tài),可就差最后一點陽光的照耀就能破土而出。
可如今的厚重的氤氳卻讓這顆種子遲遲未能發(fā)芽,這也讓易小塵遲遲拿不準(zhǔn)主意,“不急!美食當(dāng)前,先吃飯!”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門口傳來,易小塵抬眼一瞧,宋晁騎著馬在廊院屋外停了下來,翻身下馬之后,快步跑了進(jìn)來,手中還拎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宋衛(wèi)率?!?p> 宋晁風(fēng)塵仆仆地走了進(jìn)來,一掃桌上的餐食,開口笑道:“喲呵!白沙龍、小天酥,還有阿婆清!看來我來得還真是時候!竟然能遇到如此美味!”
“若是宋衛(wèi)率不嫌棄清粥淡菜,也就一起用點吧!”
“易郎君客氣了,這可比尋常人家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宋晁點著頭,晃了晃手中的野兔,“今日與殿下游獵,沒曾想就得一只野兔!我獨身一人,吃起來也沒勁兒,就想到來易郎君這里了。”
“薛厄,快去后廚把兔子處理了?!币仔m吩咐道。
薛厄連忙再吃了兩口鴨花湯餅,從宋晁的手里接過了兔子,朝后廚走去。
素霜見薛厄離席,也趕忙說道:“婢去幫幫忙?!?p> 易小塵邀請宋晁落座,客氣道:“宋衛(wèi)率,請便?!?p> 宋晁喝了兩口酒,一日的疲勞仿佛減輕了不少,說道:“殿下的腿沒事了,不過可惜今日沒能遇到長蟲?!?p> 易小塵笑道:“不然又有蛇羹了。”
宋晁愣了一會兒,又哈哈大笑起來,“知我者,非易郎君莫屬!”
正當(dāng)兩人說話間的功夫,王溱溱踟躇在門口,遲遲不肯入內(nèi),輕喚道:“易郎?!?p> 溫柔的聲音飄進(jìn)了幾人的耳朵里,金恩娜冷言道:“你的王都知來了。”
易小塵走到了門口,面帶笑容地問道:“溱溱,你怎么來了?”
王溱溱側(cè)頭見屋里還有宋晁和金恩娜,便從袖口中取出用白綾布包裹著的兩只金釵,雙眉顰蹙,一片愁云籠罩眉間,幽幽地說道:“奴家是來還釵的。如今易郎府中還有客人,就不作停留了?!?p> 易小塵接過了白綾布,質(zhì)地柔軟,再看布中金釵,完好無損,挽留道:“不如留下來吃點東西吧!宋衛(wèi)率剛打了野兔過來!”
“兔之可愛,汝何敢食?”
“???!”
王溱溱見易小塵吃驚的模樣,眉間愁云淡然少許,但春山依舊緊鎖,眼神更是飄向了遠(yuǎn)處無憂無慮的金恩娜,盡露羨慕之色。
“多謝易郎好意,不過家中尚有假母等候,不便久留?!?p> 說完,王溱溱便在易小塵的眉眼之中漸行漸遠(yuǎn),最終消失在廊院的門口。
易小塵回到了桌前,將金釵取出,把將白綾布隨意放在了桌角。
金恩娜已經(jīng)吃下了兩個盞口鎚,伸手道:“還我!”
兩只一模一樣的金釵連易小塵都分不清哪支才是易三娘的,他將金釵收了起來,說道:“等我阿娘瞧過了來?!?p> 金恩娜輕哼了一聲,“記住就行!”
“嘿!你這......”
還沒等易小塵說完,素霜就從后廚走了出來,問道:“易郎君,兔子殺好了,是燉了,還是......”
素霜的眼神一下子落在了桌角的白綾布上,捂嘴驚呼道:“易郎君!你怎么可以把此物放在桌上!”
易小塵、宋晁和金恩娜三人都疑惑地素霜,異口同聲地問道:“怎么了?”
素霜紅著臉,為難地說道:“這是三曲都知的喜帕,由求其元的郎君帶入閨閣?!?p> “喜帕?什么喜帕?”金恩娜好奇地問道:“你們大唐喜事用白色的布?”
“此帕證都知清譽,唯有落紅點點,才能稱獲其元。”
宋晁一聽,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拍著易小塵的肩膀說道:“易郎君!你這還不懂嗎!今晚有福了!”
易小塵看著桌上的白綾布,想著王溱溱剛剛為難的模樣,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問道:“你沒看錯?”
素霜拿起了白綾布,仔細(xì)觀察片刻,手竟然害怕地抖了起來,腦中更是一片空白,“這是都知送來的!
易小塵這才注意到在喜帕一角繡著一個溱字。
“易郎君,可能是有人要獲其元了!”素霜越想越不對勁,陪在王溱溱身邊多年的她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連說話的聲線都緊巴了起來,“一定是假母賣了一個好價錢,所以都知才送來喜帕,向你求救!”
一聽到這里,易小塵坐不住了,他拿過了白綾布,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覺得賣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