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遲疑,思忖了片刻,才回復(fù)張老板:“我跟房主是朋友關(guān)系。由于她是一個女人,并不懂裝修方面的東西,便全權(quán)委托我負責了?!?p> “哦,她對你真的很信任?”
他為了抬高自己,便堅定點點頭:“是的。”
張老板的眼珠子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老陸,咱們能有一個私下協(xié)議嗎?”
他也是久經(jīng)世面的男人,頓時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果斷搖搖頭:“我看不太需要吧。只要裝修價格按照目前的市場價就可以。”
那位牽線人趕緊表態(tài):“老陸,你也真夠老實的,難道不能講一點實際的東西嗎?”
“什么叫實際的東西?”
“只要你肯跟張老板合作,不但可以為你提幾個點,就連搬運材料的活也不需要你親自干?!?p> 他故作不解:“我找張老板的用意就是為了合作呀。”
張老板嘿嘿一笑:“我知道老陸是一個實誠人,但凡事也該為自己考慮一下。既然那位女東家對裝修行業(yè)一竅不通。那咱們完全可以互惠互利。”
他清楚為人不能太死板,但也不愿辜負女東家對自己的重托,于是借口道:“雖然她不懂,那畢竟已經(jīng)有人幫她做過預(yù)算了。假如我們暗自抬高價格,她是不會容忍預(yù)算透支的?!?p> “哈哈哈!”張老板不禁仰天大笑道,“老陸也是社會上的人,難道不懂這個圈子的規(guī)則嗎?你以為那位先生不會抬高預(yù)算嗎?假如不是他的家庭出了問題,那他一定會利用這個活而賺一個盆滿缽滿的?!?p> 他搖搖頭:“這可不好說。再說,人家既然信任我了,我也不想讓人家失望。”
牽線人露出一副詭譎的笑容:“我說老陸,你也忒老實了吧?難道看不出人家是信任你還是利用你嗎?”
他一皺眉頭:“小李,你這話是啥意思?”
這位牽線人名字叫李坤,平時也干過蹬板車的活,跟他算是很熟悉的哥們了,于是直言不諱:“目前社會人際關(guān)系都是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根本就不存在絕對的信任。假如你的腦筋還不開竅,最終吃虧的就是你。”
張老板也趁機幫腔:“小李說得對。自古以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將來后悔都來不及。”
李坤跟張老板一唱一和:“你莫非動了惻隱之心?人家可是拆遷戶,根本不會計較這萬八千的。說句不好聽的,人家隨便動一動小指頭,就夠咱們掙大半輩子的?!?p> “夠了!”他聽得有些煩了,“請您們不要把話扯遠了。如果想干,咱們就坐下來協(xié)商一下。如果不想干,那就別再耽誤工夫,我可要找下家了?!?p> 張老板與李坤對視一眼,只好道了一聲:“干!”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好,咱們就按目前市場價,干一道程序就結(jié)算一筆?!?p> 張老板跟他敲定后,便開自己的車回去落實了。李坤自然也隨車通行。
“這個老陸呀,真是世上頭號大傻瓜!他這輩子活該受窮!”張老板一邊親自開車一邊從身邊的李坤悻悻地罵道。
李坤倒是顯得很了解陸建,露出一絲苦笑:“他就是這樣較真的人,否則能干啥啥不行嗎?跟他打交道,只能公事公辦了?!?p> 張老板重重嘆息一聲:“看來這個注定不是一個肥活兒。咱們只好湊合著干著?!?p> “唉,老陸這個家伙雖然死心眼,但腦袋并不笨,市場上是啥行情,他倒是比誰都明白呀。”
“哼,那還不是拜你所賜嗎?假如你不介紹他在我這里干幾天雜活,也不會讓他對這行摸得這么透呀?!?p> 李坤一陣賠笑道:“他的腦袋其實蠻機靈的,記性特別好?!?p> 張老板則是苦笑:“我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老陸干活特別賣力,如果不是看他的年齡太大了,當初就留下他了。如今看他對他的東家如此忠誠,我現(xiàn)在真是后悔了?!?p> 李坤心里一動,不敢再說什么了。
再說陸建打發(fā)走他倆后,又開始爭分奪秒干起來??墒牵钢啻恳淮紊蠘?,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畢竟,昨晚他消耗太大了,又沒有完全休息好,根本無法把身體調(diào)整過來。不過,他必須堅持下去,決不辜負女東家對他的信任。其實,他昨晚思考自己的人生時,就暗下決心,現(xiàn)在還不是放棄生活的時候,一定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當天中午,女護士并沒有來。他覺得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貿(mào)然打電話詢問。因為樓下還有幾袋水泥沒有搬運上來。
他就著樓里的水管,好好沖洗一下自己的腦袋和上身。盡管在搬運水泥袋子過程中,他借用一塊塑料布做防塵服,但畢竟遮擋有限。這連續(xù)二十幾次下來,他還是弄了一身洋灰。
他擦干身體后,沒有再穿那件污濁不堪的背心,而是直接穿上了那件粗布褂子。又用木梳整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這才下樓。他要填飽自己的肚子,并趁機午休一下。
他在這個新小區(qū)附近換了一家飯店,要了一盤燜餅,再外加一瓶冰鎮(zhèn)啤酒。此時身體趨近虛脫的他吃得有滋有味,也許,這就是他所能達到的最愜意的時刻,
酒足飯飽之后,他溜溜達達返回新樓,一路上回想跟張老板達成的協(xié)議,心里未免有幾分得意,自己可以算幫了這位女東家的大忙了。
當他登上六樓后,發(fā)現(xiàn)房門是虛掩的,這令他大吃一驚,自己出去時明明鎖好了門呀。
盡管這個毛坯房里并沒有啥可丟的,但他還是選擇闖入——
結(jié)果,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有些吃驚的女東家。
“小陳,是您?”
女東家儼然被他冒失舉動嚇了一跳,不由嗔怪道:“老陸,您都一大把年齡了,咋還這么冒失?”
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趕緊撓了撓頭:“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唉,除了我,還有誰能有這個門的鑰匙?”
他嘿嘿賠笑道:“我以為您把鑰匙給我了,就不再有鑰匙了呢?!?p> 女東家一攤雙手:“這怎么可能?難道我自己的家都不能隨便出入嗎?”
他的神態(tài)一囧,低頭把目光落在了那堆水泥袋上。
女東家的眼神有些失望:“您并沒有水泥都扛完?”
他心里一沉,趕緊解釋道:“我因為跟張老板談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p> 女東家眼前一亮:“咋樣?談妥了嗎?”
他點點頭:“八九不離十了。等他開始干起來,就算成了?!?p> 女東家的俏臉繃了起來:“費用呢?您是咋跟他談的?”
“既然您都訂好裝修材料了,那就讓他清包。關(guān)于每一道程序的費用,都是有市價的。咱們就隨行就市好了?!?p> “那您了解市場行情嗎?”
“嗯,基本差不多呀?!?p> 女東家有些質(zhì)疑:“您咋會清楚?”
他解釋道:“我在年初的時候曾經(jīng)給這位張老板干幾天零活,在跟那些裝修師傅們接觸過程中,大體了解了一些價錢?!?p> “哦,那您幫我算算看,這套房子的清包費大概多少錢?”
“沒問題,只要您把裝修程度方案告訴我,我就差不多計算出來?!?p> 女東家嘆了一口氣:“我其實挺不容易的,就算想精裝,也精裝不起。但考慮這里可能是我最后一個家了,也不想弄得太簡單,就來一個中等裝修吧。喏,這是之前的劉師傅為我設(shè)計的裝修草圖?!?p> 他接過女東家從挎包里取出的幾張單子,同時好奇道:“劉師傅是誰?幫您做了預(yù)算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