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寒夜微涼,小徑清幽,疏影婆娑。吳望一行人在神臺上或站或坐,眼前的石板道至竹林下都一覽無遺。此刻,在月光余暉的映襯下,一清瘦的身影正站在竹林里。由于距離離得遠了些,對方是面對還是背對三山國王廟都不得而知。但是,從眼下招搖的燭火上來看,對方面對著王廟的幾率顯然是大了些。至于他有沒有看到廟里的情景,則無從知曉了。
李九天坐在太師椅上冷哼了一聲,吳望和小吳起內(nèi)心都明白他的意思,因此大家都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這情形有點“一二三四木頭人”的意思,意味著誰先動誰就即將出局。
時間沒有停頓太久,天窗上的月光很快消失了,廟里的光線一下子又陰暗了下來,只留得兩盞燭火微明。毫無意外,那廟門外的亮堂也緊隨著不見了,四周短時間內(nèi)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如此一來,那竹林下的黑影是如何動作就無法知曉了。
“這該死的云層,多待一下會死啊!”
吳望自己小聲嘀咕道,任憑他怎么睜大眼睛,那視野就是無法穿透夜色去了解對方的情況。望眼欲穿之時,那天上的云層似乎又散開了,月色一下子又重新灑滿人間。如此一來,吳望的視野立刻恢復(fù)了。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嚇得差點喊出來,旁邊的小吳起也是強忍著不發(fā)出聲。
在月色一照一遮的片刻之間,那原處于竹林里的黑色身影此刻已經(jīng)站在廟門的臺階上,倘若不是那高高的門檻石,這會只怕對方得站到廟里來了。眼下,詭異的不僅僅是它的速度,更還有它那奇怪的妝扮。在月色余暉的映襯下,只見來者頭戴斗笠,手執(zhí)禪杖,一襲白袍精美絕倫。此刻,吳望居高臨下,雖看不清它的臉面,但是卻覺得對方氣宇不凡。假若不是明月高懸,山色慘淡,自己也幾乎會認為仙人降凡了。只無奈,山風(fēng)獵獵,蟲鳥絕鳴,夜色里彌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讓人無不毛骨悚然。
“這個家伙什么來頭!怎么看起來有點邪氣?!眳峭粗鴮Ψ揭宦暡豢诱驹陂T前心理不時發(fā)毛。
小吳起似乎知道對方的身份,喉嚨里小聲叨著一個“尸。。。?!弊帧?p> 聽到這句,吳望這下就納悶了,這天氣狀況跟小吳起描述的不符呀!不過,也幸得明月高懸,他這才有機會正面見識了傳說中的尸鬼。一開始聽小吳起的描述,自己以為對方會是個陰森恐怖的老妖怪。如今來看,倒是自己先入為主了。依著對方的身形來看,對方的歿年似乎也正是韶華之紀。至于它的面目如何,吳望倒是有點忌諱了。
正當他遲疑之際,門口的尸鬼猛然一抬頭,竟在月色之下將其真面目給暴露出來了。尖嘴紅毛,耳大形棱,活生生就一狐貍臉。與其稱之為尸鬼,倒不如直接叫狐貍精妥當。這廬山真面目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吳望一時錯愕不已,忙倚著太師椅站穩(wěn),只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他們翹首以盼的劫匪沒有出現(xiàn),倒是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時,李九天和小吳起亦毫無動靜,各人都按著原先的計劃在堅持著。
說來也奇,這狐貍精不知是否似乎正如小吳起所說的忌諱三王廟,抑或還是李九天的空城計發(fā)揮了效果。他此時只是站在臺階上左瞧右看,一步也不敢邁進廟里。如此一來,吳望的內(nèi)心自然松了一口氣。不過,隨著時間流逝,狐貍精不進也不走的舉動倒也是讓人頭疼。這下子苦的是自己的身體,自己一邊要暗扶著昏睡的吳老爺子不倒下,一邊還要擺造型不動,簡直是欲哭無淚。
“嗷------”
正當狐貍精遲疑不決時,他的身后忽然發(fā)出一聲異響,緊接著探出一毛茸茸的東西來。吳望站得高看得遠,起初以為是他露出狐貍尾巴了。定睛一看,卻又是一個紅色狐貍頭在叫喚。
“一身二狐!”
吳望有點看傻眼了。不過,事實很快就證明他看錯了。那狐貍晃了晃腦袋后便慢慢從狐貍精的袍內(nèi)走了出來,而這一次這一頭四腳點地,步伐輕靈,基本可以斷定是一頭貨真價實的狐貍。
“不會是他的小嘍羅吧!難不成待會要幻化成人?”吳望愈發(fā)覺得不可思議了。
然而,沒等來小狐貍的幻化,卻見它在廟門前猛地轉(zhuǎn)了兩圈后就跑到旁邊里的草叢里不見了。
“小嘍羅自己嚇跑了!這三山國王廟果是不同凡響?!?p> 吳望看小狐貍沒有幫忙反而自己跑了,內(nèi)心暗暗高興,想必過不了多久,那狐貍精也會是知難而退。因而,這下子,吳望站在神臺上可輕松了不少,他權(quán)當是看戲了,讓狐貍精自個兒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門外山風(fēng)涌動,林海濤濤,月如流水,云影飄逝。狐貍精持著禪杖孤身一人站在門口好久,雖是不言不語,然一介素衣,貼身合體,月光下倒是婀娜多姿,再加上那飄飄衣袂,整個人顯得驚艷絕倫了。
“女狐仙!”吳望看得有點春心蕩漾了。
“大家注意!又變天了,有香客要來上香了?!?p> 正當吳望情思迷離之時,李九天低沉一語,聲音像極了從他肚子跑出來的。這渾厚而又獨特的話語猶如夜半敲鐘給了吳望當頭棒喝,讓他頓時警醒。吳望放眼望去,狐妖身后的月光早已不知所蹤,而空中此時竟又飄起了一層詭異的霧氣。更為讓人不安的是,那原本漆黑一片的竹林里此刻陸續(xù)冒出許多火光來。
“那小嘍羅是去搬救兵的呀!”
吳望頃刻間恍然大悟,再去看那狐貍精時,發(fā)覺她斗笠下一臉魅象正淺淺的笑,這一笑艷若桃芳。然而,吳望這次沒有丁點享受感了。相反,他覺得脊梁骨涼颼颼的。那狐貍精一臉壞笑之下,身后的火光逐漸向三王廟靠了過來,足有二三十團之多。
草折石響,隨著火光越來越近,那一個個身影,一張張臉龐在火光的映襯下逐漸顯露了出來。這一次,比見到狐貍精讓人震驚的是,每把火盞下的臉面都是一張花花綠綠的臉譜,在飄忽不定的明和暗中顯得尤為驚悚。更為不可思議的是,這群臉譜人的身上竟然都穿著古代服裝,或?qū)⒒蛳啵蛏虻?,不一而同?;鸸庀?,他們猶如木偶一般冰冷。夜霧里,又如僵尸一般猙獰。如此陣勢,像極古代客死荒外的孤魂野鬼。
“鬼戲班!那門口這位狐仙真的是尸鬼大人?!痹緯炈啦恢耸碌膮抢蠣斪舆@會突然醒過來了,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時,自己也是大吃一驚。
吳望見吳老爺子醒過來后第一句話竟是話中有話,想必他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便小聲問道:“什么情況?是正是邪?”
吳老爺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這一時切,從他那圓睜的雙眼來看,他似乎很激動。然而,當他想再開口說些什么時,他一時又暈了過去。
吳望見吳老爺子無法提供有效的情報,于是他只能自己開動腦筋了,他認為眼下事態(tài)變得有點嚴重了,李九天所謂的“空城計”此刻正讓他們自己變成甕中之鱉。從墻角里的戲服來大膽猜測,這個三王廟極有可能是鬼戲班的老巢。這下子,他們可算是自投羅網(wǎng)了。
“你這個狗頭軍師!出的什么主意,沒招來土匪,反而引來一群野鬼,這里可是人家的老巢?!眳峭麣饧睌?,這下子可沉不住氣了。
李九天倒是淡定,他冷冷地回應(yīng)道:“我神機妙算,你懂啥!這叫鳩占鵲巢。待會捉幾個孤魂野鬼給你瞧瞧,我還有筆賬要好好跟他們算算。”
吳望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沒想到李九天這嘴巴這么能吹,他一時半會也不想跟他計較太多了,瞅著那群鬼戲子步步逼近,他也不得不給自己謀條后路了。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己今天走的什么運道,先是遇上匪,現(xiàn)在又是撞見鬼,簡直是要把大活人活活逼瘋。不曾想,我大潮汕地區(qū)的治安何時淪落到這種鬼匪橫行的地步。然而,此處四面皆墻,進出只靠一個門口。眼下,他是插翅也難飛。
“小吳哥,這里是老爺廟,他們絕對不敢進來的,放心。”小吳起自信滿滿地說道。
李九天聽了冷笑道:“我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他們出現(xiàn)了,我勢必讓他們有來無回。待會無論什么情況,你們只管待在這里,我來應(yīng)付?!?p> 小吳起一聽九天伯這么說,內(nèi)心縱然再有疑惑也不敢說話了,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身后靠。而吳望對李九天的話語則覺得十分奇怪,似乎話里有話,但盲目的追問一時半會于事無補,眼下從這里安全脫身才是最重要的。而李九天從頭到尾都鎮(zhèn)定自若,若非他膽識過人,那么就是此事還在他的掌控范圍內(nèi)。吳望此刻依然苦無對策,因此他決定再信李九天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