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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情緣千萬劫

第二十六章

心事情緣千萬劫 張宋春紅 149 2019-12-10 18:29:58

  江暮云仿佛做了一個深遠(yuǎn)的夢,醒來時并不記得夢的內(nèi)容,但是臉上停留的笑意告訴她是個不錯的夢。飄忽的靈魂緩緩回歸七竅,她逐漸清醒過來,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塘花塢的家里。猛然坐起,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空的。

  孩子呢?

  江暮云趕緊下床穿鞋,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小孩兒軟軟糯糯的聲音從一樓餐廳傳來。安安正在匯報她和媽媽昨天是怎么度過的,匯報的對象是秦浩宗。

  “叔叔,你怕螞蚱么?”安安問,她嘴里含著食物,說話時有些含糊。

  “不怕。安安,叫爸爸?!鼻睾谱谡f。

  江暮云在樓梯中間停下看著他們。餐廳里,秦浩宗穿著一身淺灰色運動裝,正在往餐桌上端早餐,好像是煎蛋和粥。安安坐在兒童餐椅上,面前放著一杯牛奶。

  安安雙腿懸空來回踢騰著,聽見秦浩宗的話也沒有改口叫爸爸。她對于“爸爸”這個稱呼感到陌生,遲遲不愿開口。

  秦浩宗放下盤子,雙手撐在桌上,低頭對小孩兒循循善誘:“安安,叫聲爸爸,爸爸給你買洋娃娃買漂亮裙子?!?p>  “媽媽買。”安安脆生生的嗓音打碎秦浩宗的計劃。

  江暮云抿嘴一笑,轉(zhuǎn)身回房間洗漱,牙刷毛巾倒是都有,只是沒有女人使用的洗面奶化妝品之類的,只用清水洗了洗臉。

  然后才重新去一樓。

  秦浩宗和安安同時扭頭看向她。

  “媽媽!”安安從椅子上爬下來,跑著撲到她身前。

  江暮云一把抱起孩子,捋捋她額前的劉海:“誰給安安洗的臉?”

  “叔叔。叔叔還給安安梳頭?!卑舶矒е牟弊诱f。

  江暮云重新把她放回兒童椅,在旁邊椅子坐下。秦浩宗推給她一碗粥,江暮云說了聲謝謝,低頭小口喝著。她完全不記得昨晚是怎么回房間的,感覺像是丟了魂兒一樣。

  門鈴響了,秦浩宗去開門,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快遞包裹,放在她身側(cè)的桌上,說:“也不知道你平時都愛用什么,這些你湊合著用吧?!?p>  江暮云不明所以:“嗯?”

  秦浩宗只是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江暮云伸手抱了抱,發(fā)現(xiàn)箱子挺沉,上面的郵寄地址居然是江城最大的購物中心的網(wǎng)上商城,這個網(wǎng)上商城全是奢侈品。

  “拆開看看?!鼻睾谱谡f。

  江暮云一臉狐疑地拆開包裝,見里面是一整套化妝品,從洗面奶、面霜、精華到眉筆、粉底,一應(yīng)俱全,與上回送她的香水是同一個牌子。江暮云拿出粉底液,雪白的貝齒咬住嫣紅的下唇,內(nèi)心嚴(yán)重懷疑粉底號是否匹配她的膚色,拆開包裝在手背上擠了一點,意外地發(fā)現(xiàn)非常貼合。

  秦浩宗怎么會知道她用那個色號?難道說他擁有豐富的買化妝品的經(jīng)驗?腦中忽然冒出一抽屜女士內(nèi)衣的畫面。

  江暮云收起粉底液,抬眼望向秦浩宗,見他正在用餐刀把安安盤子里的面包切成小塊,從江暮云的角度能完完整整地看見他飽滿的額頭、烏黑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這是一張充滿男子氣概的冷峻的臉。

  秦浩宗察覺到她的注視,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來,江暮云趕緊假裝看安安吃飯,抽出紙巾擦擦孩子嘴角上的牛奶。

  “你今天有事嗎?”秦浩宗問。

  江暮云說:“要回診所看看?!?p>  她昨天下午沒開診也沒接到患者電話,對此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

  秦浩宗說:“你每個月開診所掙多少錢,我付兩倍?!?p>  “嗯?”江暮云抬頭看他。

  “我希望你能留在這里照顧安安。我雖然會繼續(xù)請保姆,但是家里沒有人看著還是不放心,何況不管多稱職的保姆也不能和母親相比。”

  秦浩宗說完靜靜地看著她,給她時間考慮。

  片刻后,江暮云輕聲答道:“好?!?p>  她回答得太痛快,以至于秦浩宗大感到十分意外。準(zhǔn)備了一夜的理由忽然沒了用武之地,事情順利得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你答應(yīng)了?”他問。

  “嗯,不過我希望周末能回去,我不想放棄益君堂?!?p>  秦浩宗笑了,臉上仿佛閃過陽光:“沒問題,就按你的意思辦?!彼似鹈媲暗呐D瘫糁雷酉蛩b遙一舉,仰頭一口氣喝光,仿佛在干杯慶祝一樣,放下杯子,說,“吃完飯我送你回去收拾東西?!?p>  “好?!?p>  江暮云用秦浩宗送的化妝品重新洗了臉化過淡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用了這個牌子的化妝品后不但五官變得漂亮了連氣質(zhì)都得到提升。江暮云對鏡子做了個鬼臉,嘟著嘴對鏡子里的人說:“自欺欺人!”

  回到城中村,江暮云簡單收拾了幾件日常衣物和用品,又裝了兩本??吹膶I(yè)書,用毛筆和宣紙寫了“周一到周五暫停營業(yè),周末正常接診”貼在門上,還留下手機號碼。

  鎖上卷簾門、關(guān)上車門,隨著車子緩緩駛出弄巷,江暮云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離開了熟悉的世界從此進入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她忍不住望向駕駛座上的秦浩宗,他帶著墨鏡,側(cè)臉線條一如既往的冷硬,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她忽然有些沒來由的害怕,只是事已至此,害怕也沒用。

  一行三人里最高興的是安安,在車?yán)飼r嘰嘰喳喳說話,下車后要走在兩個大人中間,左手牽著秦浩宗,右手牽著江暮云,蹦蹦跳跳,嫣紅的小嘴兒始終笑著。

  在盛世豪庭的日子比江暮云最初預(yù)想的要愜意。秦浩宗很忙,每天早出晚歸,兩人雖說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有時是在清晨,有時是在深夜,見面簡單打個招呼,好像初入社會時合租的室友,江暮云覺得這樣挺安心。

  她這段時間總是會在獨處時生出一種錯覺,覺得自己身處一團迷霧之中,看不清秦浩宗,看不清李富國,更加看不清自己。她只知道自己的現(xiàn)在的言行處處與理智矛盾,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李富國一直積極主動地和江暮云保持聯(lián)系,最初得知她搬到盛世豪庭時他有過短暫的沉默,江暮云一度以為他掛電話了,誰知他又若無其事地建議周末一起吃飯看電影。

  吃飯看電影這種活動既可以有些曖昧意味,也可以成為很普通的見面,江暮云沒辦法突然拒絕,拒絕也需要理由,更需要勇氣。此時的她兩者都不具備。

  原本約好周五晚上,晚上江暮云順便回城中村住,誰知秦浩宗臨時要出差,周六不在家,江暮云需要留下來照顧安安,兩人的約會只能推到周六晚上。

  家里又請了一個保姆,由江暮云親自面試,江北人,叫王梅,四十五歲,江暮云管她叫梅姐。梅姐手腳麻利很是能干,丈夫前年因病過世,留下個八歲大的兒子在老家由父母幫著照顧。梅姐來秦家之前在飯店打工,活重錢少,她有個老鄉(xiāng)在盛世豪庭工作,發(fā)現(xiàn)秦家新來了女主人和小孩子,就趁江暮云帶安安散步的時候主動搭訕,把她推薦給江暮云。江暮云面試后覺得還行,說好先試用兩個月。

  家里雖然有了保姆,但江暮云還不太適應(yīng)給她人分配家務(wù)活的角色,總是喜歡自己動手,最近跟著梅姐學(xué)做飯。

  夜里,江暮云起來喝水,梅姐今天做的是川菜,偏咸偏辣。喝水時聽見樓下客廳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知道是秦浩宗回來了,只是直到她重新躺會床上也沒聽見上樓的腳步。

  想到秦浩宗經(jīng)常有酒局,她到底是不放心,起身下樓一看,見秦浩宗躺在一樓的沙發(fā)上睡著了。果然又喝了酒,呼吸中濃重的酒精味兒。江暮云去他的房間拿了床毯子和枕頭,動作輕柔地幫他躺倒,又替他脫了皮鞋。

  秦浩宗雙眼一直緊閉,任憑江暮云這么折騰也沒醒,英俊的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

  她本該走了,可不知為什么腳下卻像是定了釘子一般。她慢慢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小心地看著熟睡中的秦浩宗,她視線描摹著他臉部的線條,一寸一寸,從飽滿的額頭一直到冷硬的下巴。

  江暮云的心情異常矛盾,既心疼如此辛苦的秦浩宗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同時還有種隱隱約約的難以描述的喜悅,仿佛偷了燈油的小老鼠。

  秦浩宗一直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江暮云嚇了一跳,心臟差點兒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身體卻仿佛被施了魔咒一樣動彈不得。

  兩人四目相對,在夜深人靜時分,偌大的客廳只有樓梯墻上的壁燈散發(fā)出的淡淡的昏黃的光暈。

  屋外,皎潔的月從湖面升起,銀輝剎那間從寬大的落地窗灑落入室。不知名的水鳥從湖上飛過,揮舞的翅膀驚動了水里沉睡的魚。大魚躍出湖面,撲通一聲,水波四漾。

  秦浩宗的心也隨之一顫。夜色如此迷人,江暮云的雙眸像湖水一樣溫柔,恍惚中時間仿佛穿越回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眼神迷離,嘴角輕輕溢出兩個字。

  “沈艷。”

  江暮云溫柔似水的眸子暗了暗。

  秦浩宗扔在茶幾上的手機突兀的響起,尖銳的鈴聲把兩人從夢幻的錯覺中拽入現(xiàn)實。

  秦浩宗坐直身體拿起手機,江暮云瞥見手機上顯示的是“喬玥”兩個字,兩個明顯屬于女人姓名的字,在這個深夜十二點半。

  秦浩宗看了江暮云一眼,在執(zhí)著的鈴聲中不得不接通。旖旎的空間轉(zhuǎn)眼間墜入凡塵的煙火之中。江暮云垂下眼簾,站起身離開。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她沒有在他睡著時偷看,他也沒有怦然心動。

  翌日清晨,江暮云吃過早飯,對安安說自己要回家看看,又把諸事都交代給梅姐,感覺沒什么不放心的,這才步行出別墅區(qū),在門口坐上等候多時的李富國的車。

  江暮云本來的計劃是打車回去,李富國有早晚發(fā)短信問候的習(xí)慣,得知她今天一早回塘花塢熱情的要求開車接她。

  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原本只是計劃吃晚飯看電影,結(jié)果變成了從早上就開始見面。既然已經(jīng)見面了總不能真把人家當(dāng)成司機,在李富國的建議下,江暮云改變主意,決定和他進山,找個農(nóng)家樂,當(dāng)一天山里人。

  李富國對此駕輕就熟,開車出城,往北進山。山里氣溫比城里低,城里已經(jīng)是繽紛落盡,此處山花正開得爛漫,一片一片姹紫嫣紅,點綴在漫山遍野的綠中,生機蓬勃。

  江暮云這個春天過得渾渾噩噩失魂落魄,本以為錯過了一年最美的季節(jié),誰知竟能在山里再次遇見,心中雀躍,臉上表情愈加輕松。這樣看來,李富國也可以是個很好的伙伴,假如他不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說話。

  可惜美好的時光在兩個小時后發(fā)生變化。

  李富國不知道什么時候叫了他的朋友,江暮云還沒欣賞完景色,李富國就說有朋友到了,讓她一起去見見。

  來的是兩對年輕的夫婦,其中一對還帶著小孩兒。李富國把江暮云介紹給他們,并說她是他女朋友。

  江暮云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她不知道以她和李富國這種進度能不能算男女朋友。總感覺這種身份的認(rèn)同應(yīng)該比較正式,最起碼也要提前說一聲,男女雙方都認(rèn)可才行。李富國此舉有“逼宮”的嫌疑。只是當(dāng)著他朋友的面,江暮云不管心里有什么不滿,表面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微笑著與眾人寒暄,遇上共同話題也盡量參與。

  看得出來這兩對夫婦和李富國是多年的老友,談話中不經(jīng)意就說起小時候的趣事,只是這樣熟稔的閑聊無形中把江暮云這個后來者排除在外。后來,李富國和兩個男的跑去斗地主,剩下的兩個女人一開始還問江暮云兩句,不知不覺中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孩子和婆婆身上,此類話題江暮云完全插不上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渾身不自在。

  幸好很快到了午飯時間。李富國以前常來,點菜經(jīng)驗豐富,很快一桌極富特色的農(nóng)家菜擺上桌。

  有男人在桌上,話題總算不再是圍繞孩子和婆婆了,時政和網(wǎng)絡(luò)趣聞成為主要話題,期間總是會有人不經(jīng)意的說起李富國的好處,勤奮上進啦、白手起家啦、為人老實啦等等。李富國笑瞇瞇的聽,江暮云卻越來越覺得尷尬。

  吃完飯,兩對夫妻開始打麻將,江暮云想去釣魚,李富國和她一起去。

  魚塘大概有兩畝大小,邊上種了一圈柳樹,樹下有小凳子,李富國租來釣竿、買來魚食,本想在江暮云面前顯擺一下,可惜他完全沒經(jīng)驗,連魚餌都不會放,反而是江暮云動作熟練,下桿后手把手教給李富國。

  “你經(jīng)常釣魚嗎?”李富國問。

  “嗯,小時候常釣。”

  江暮云的姥爺在農(nóng)村有個宅子,母親去世后江暮云不愿意在家里呆著,暑假時經(jīng)?;剜l(xiāng)下住。

  她性子偏靜,不喜歡四處跑著玩兒,而且跟老宅子附近的鄰居們也不熟悉,就自己挖了蚯蚓坐在河邊釣魚,一坐就是一下午。河邊都是老大爺,只有她一個小姑娘。

  江暮云靜靜地守著浮漂,讓思緒盡量飄散,不去想這兩天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李富國覷著她的臉色,輕聲問:“暮云,你住在那里,會不會不太方便?”

  江暮云沒看他,說:“安安現(xiàn)在還小,離不開我的照顧,等她再長大一點就不需要我了?!?p>  “呵呵,那就好。”李富國干笑兩聲,說,“暮云我說件事你別生氣,我覺得你一個單身女性住進別人家里不合適,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江暮云緩緩扭過頭去,深深地看著他,不說話。

  李富國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問:“怎么了?”

  江暮云輕聲說:“盛世豪庭和塘花塢住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群人,我不說,你不說,還有誰會傳出去,又能傳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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