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乖巧地被尹志斌牽著回到他的營帳,發(fā)現(xiàn)周邊的人都帶著驚羨的目光看向自己二人,不禁微微紅了臉,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他拉著她到桌前的氈子上坐下,命人為她取來食物和水,然后也讓人為護衛(wèi)們和侍女們準備了一份,便不再理會他們了。
“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尹志斌細心的為她布菜,一邊倒了碗水給她,輕輕揉了揉她的秀發(fā),誰都能看得出他對她的寵溺。
等她吃好了,侍衛(wèi)撤下碟碗,打掃了桌子,又給二人泡好了茶水,尹志斌才問起了宮宴上表演的細節(jié)。二人從舞姬和護衛(wèi)的服飾到樂器上的環(huán)扣,以及氈子的色調等,都細細地核對了一遍,唯恐出錯。特別是代表紫云閣的服飾,尹志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試探著問道:“紫云閣的服飾,你有何打算?”
“我本想用繡有白色云朵的紫色緞子,可惜我不是正統(tǒng)的公主,怕用了又得遭人詬病。再說,做工太細也來不及,所以想改成白色錦緞,再用紫色絲線繡上云紋圖案,你看這樣成么?”麗娜談了自己的想法,一臉期待的望著尹志斌。
“不錯,正合我意?!币颈笪⑿c頭,緩緩道:“既傳達出了紫云的字面意思,又不沖撞了王宮里的那幾位貴人,于情于理都沒有什么把柄可讓人抓的,這個想法好?!?p> “那么······你······”麗娜指了指身邊的他,明眸一轉,笑吟吟地問道:“你明晚穿什么?還是鎧甲嗎?”
“我要接待幾國的使臣,恐怕得穿朝服了?!?p> “哦?我還沒見過你穿朝服呢!期待見到你戴頭囊的樣子?!?p> “你真的期待?”
二人正在閑聊著,忽然,帳外傳來腳步聲,接著,聽到值崗的侍衛(wèi)聲音響起:“楊軍將,尹蒙國棟有客,請稍待,容小人通報?!?p> “我兄弟三人找尹蒙國棟有公事,速去通報。”楊忠禮略顯急躁,他身后的楊忠義和楊忠信也面有難色,都不如往常鎮(zhèn)定。
就在侍衛(wèi)準備進帳稟報時,帳內傳來尹志斌的聲音道:“是忠禮兄啊,快請進?!?p> 楊氏兄弟聞言皆喜形于色,大步跨入營帳。才一進帳,三人皆愣住了。原來,侍衛(wèi)口中的客人竟是長和公主蒙麗娜。兄弟三人很快回過神來,連忙單膝下跪沖麗娜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p> “免禮,三位請起。”麗娜說完伸手示意三人起身,又對尹志斌道:“你有公事要辦,我就不打擾了?!闭f完欲要起身離開,卻被尹志斌攔住了。他示意楊氏兄弟坐下自己倒水喝,方對麗娜囑咐道:“你先去四處逛逛,晚些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段榮他們護著,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忙正事,別讓祖母又記恨我才好?!丙惸扔行└袆?,卻也感覺委屈,太后因為尹志斌拒絕越英公主的事已經(jīng)許久不召見她,也不要她逢節(jié)慶進宮去請安了。如此明顯地疏遠她,又是異國使臣來訪的特殊時期,她怎能再給他添麻煩呢!
尹志斌聞言皺了皺眉,似有不悅。他稍一思索,方道:“麗娜,凡事無愧于心就好,不必太在意旁人的態(tài)度,否則你會活得很累?!闭f著,他握著她的手略為加了些力道,似乎是提醒她。然后,他扭頭對鄰桌的幾人道:“照看好公主,再有不長眼的胡攪蠻纏,只管出手,留口氣在就成,不許再讓她受到驚嚇?!?p> “是,主子?!弊o衛(wèi)們抱拳起身,靜候一旁。侍女們也紛紛起身,沖尹志斌及麗娜盈盈一禮,默不作聲地退立一旁。直至麗娜起身離開,眾人才跟隨著一起離開了營帳。
待麗娜一行人走遠,楊忠禮才沖尹志斌詭異地一笑,道:“你方才所說,是有不長眼的沖撞了你的美人?”
“是安王和阿米爾?!币颈笄謇涞捻芋E然冰冷,有些憤憤然地道:“若非顧忌他們外邦使臣的身份,我早剁了扔山里喂狼了?!?p> “居然是他們?!睏钪伊x一臉錯愕:“我們也是為他們而來。這兩個家伙在城里惹了許多禍事,巡城的不敢管,客曹不便管,刑曹不敢接,都告到大哥那兒去了?!?p> “怎么回事?”尹志斌不解地道:“只要不傷及人命觸犯王法,不是交由當?shù)剀妼⑻幚韱???p> “王城的軍將是王丘各,因病在家掛了閑職,這個職務如今空缺,無人處理政事。他二人當街調戲良家女眷,又仗著是使臣,不受我國律法管束,強搶了幾位女子到驛館,家人追到驛館門口還被他們的人打傷了。正在鬧著呢!”楊忠禮解釋一番,無奈的嘆息著。
“王丘各不是病愈了嗎?”尹志斌目光微變,冷聲道:“他還真是會躲??!”
“都督,咱們該怎么辦呀?”楊忠義適時出聲。他習慣了在外時對尹志斌的稱呼,一時無法改口。
“他不管,咱們也不管?!?p> “你這是見死不救?!睏钪叶Y星目圓瞪,不悅地道:“若非官階不如你,我就不來求你了,虧我還替你解決了不少麻煩,你還真敢開口。”
“那么,你想我怎樣?”尹志斌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自顧品茶,等候楊忠禮的反應。
“使臣來訪期間的治安糾紛可是歸你管的,你總該去看看吧!何況方才你還說他們沖撞了公主呢!你就不想去出口氣?”楊忠禮一臉期待。
“我可不想落個以權謀私的話柄?!币颈笤捳Z一頓,若有所指的道:“不過,有證人在場的話,我不妨與你們走一趟,也避免把麗娜扯進來?!?p> “你還真是個腹黑的主?!睏钪叶Y訕笑,看著自家二弟楊忠義道:“我二弟跟隨你這么多年,可別被你教壞了才好?!彼脑捯魟偮?,帳內幾人就全笑開了。只有最小的楊忠信,一來官階太低,二來與尹志斌不過兩面之緣,不敢太過隨性,倒不如他的兩個哥哥灑脫,顯得拘謹了些。
“即如此,走吧!”尹志斌起身,接過侍衛(wèi)遞過來的頭盔,與楊氏兄弟幾人一起走出了營帳。
當尹志斌幾人騎馬來至羊苴咩城中的驛館時,那些看熱鬧的閑雜人還未散去,幾個年輕后生正在門口叫嚷著,幾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也混在人群中,有兩位還似乎受了傷,正被旁觀的人群護在中間。驛館門口的侍衛(wèi)正警惕地守護在門道外圍,生恐傷及使臣的人手,但是,他們也不敢對面前的人群出手,畢竟使臣的人理虧在前,傷人在后,侍衛(wèi)們都是當?shù)氐陌准液鸵图仪嗄昃佣?,都不忍對自己的同胞下手,故而糾纏了半天也未亂出個所以然來,對使臣派出來的人也是極其敷衍。
“尹蒙國棟到,閑雜人等退后?!睏钪伊x吼了一聲,驚退圍觀的人群,前方的侍衛(wèi)也紛紛下拜行禮,只有幾個使臣的隨從仍高傲地站立一旁,以為來的人都是替他們撐場面的,故而看向門口處的百姓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為首的侍衛(wèi)眼尖,連忙上前接過幾人的韁繩,把馬牽走,并有人恭恭敬敬的上前給尹志斌請安,請他到里邊去??墒牵颈缶褪莵砉珗笏匠鸬?,無論是他的女人或兄弟,誰吃了虧遭了罪,他都要討回來。這么好的機會,他怎么可能放過。于是,他站在人群中未動,只冷聲說道:“怎么回事?聚眾鬧事,也不怕別人看了笑話去。”說完,只一個眼神,楊忠義便讓侍衛(wèi)將聚眾鬧事的幾人押到他面前跪下,其余百姓則全部喝退到了場外。
“拜見尹蒙國棟?!睅讉€使臣的隨從上前微施一禮,除了應有的禮儀,語氣卻略顯傲慢及滿是威脅:“我等是陸真臘國安王殿下的隨從,貴國的人冒犯了我們的殿下,殿下不過帶回來訓誡一下,他們就聚眾鬧事,圍到驛館吵鬧不休,影響殿下及驛館內其他人的休息,這種情形于兩國友好邦交可是大為不利呀!您作為權臣,又是貴戚,是否該給這些鬧事之人一個教訓?”
“哦?”尹志斌瞇起了眼,頗為好笑。一個小小的隨從,居然敢暗示他如何為官,膽子倒也真肥,也不知是他們的主子還是誰給了他這錯覺,他尹志斌是膽小怕事之人么?看來,是要給這條惡犬一個教訓了。思及此,他冷笑一聲,對楊忠義道:“惡犬亂吠,當真不清靜,給他長點記性?!?p> “是?!睏钪伊x大喜,上前一腳將那隨從踢翻。劍光一閃,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聽一聲慘叫,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那隨從哀嚎著在地上來回翻滾,嘴里鮮血淋漓,一條鮮紅的舌頭就落在他身前不遠處。
圍觀的人群大驚失色,均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位爺可真霸氣,一言不合就割人舌頭,還真是殘忍了些。可是,想想被欺負的對象,他們的眼中剎時露出金光:這是為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老百姓做主的人,他們的戰(zhàn)神!于是,他們紛紛跪了下來,高呼“大人英明”、“尹蒙國棟英明”、“求尹蒙國棟為我們做主”······
幾名安王的隨從見狀,霎時沒了底氣。他們面面相覷,見同伴已經(jīng)被處置,連忙跪下請罪,紛紛為自己辯解,說是奉命行事,均是不得已而為,請求尹志斌息怒,放過他們。
尹志斌劍眉一挑,冷聲道:“小小的隨從,目無法紀,狗仗人勢更是不該,還敢教我如何為官為臣。是誰給了你們膽子?敢在我南詔國撒野?”
“求大人開恩,我們再也不敢了,放過我們吧!”幾人拼命磕頭,連連告饒。
“尹蒙國棟好大的火氣?!边@時,驛館內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安王在幾名隨從的護衛(wèi)下走了出來。他環(huán)顧了一圈,視線落在自己的幾名隨從身上,微微一笑,問道:“不知小王的這幾個下人如何開罪了尹蒙國棟,惹得您如此大動肝火?”
“本都督接到下邊遞上的折子,有人將安王殿下告下了。安王與我雖無深交,我倒也不信安王是作奸犯科之人,不過按例來察探一番,可您的隨從不僅不配合,還大放厥詞,傷人在先,辱人在后,我的脾性又不好,這一沒忍住就只有得罪了。”尹志斌說得輕巧,把陸真臘國的眾人卻是氣得咬牙切齒,還不敢吭氣,誰讓他們失禮在先呢!
“誤會而已,小王不會因此影響到兩國的邦交。不過,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尹蒙國棟您也太手快了些?!?p> “狗就是狗,叼了骨頭也不會學乖,不讓他長些記性,以后或許會傷到主人的。安王殿下您說呢?”尹志斌面上看不出什么,語氣也算溫和,可是那瞟過來的目光卻似深潭冰水,只看得安王如墜冰窟,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這······”安王陰沉著臉,不敢得罪尹志斌,卻狠狠地瞪了幾個犯事的隨從一眼,氣急敗壞地吼道:“還不快將這不長眼的東西拖下去?!?p> 眾人冷眼旁觀,見安王在尹志斌手下吃癟,心里十分解氣。不過,對方畢竟是外邦王爺,生怕又多生事端,人群中難免吵雜,有人在邊上喊了起來:“讓他把人交出來?!薄按騻死细福屗r禮?!薄鞍盐颐妹眠€來”“還我女兒來”“·····”人聲鼎沸,亂作一團,又有人群向前涌的趨勢,把安王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縮了縮。
“安靜?!睏钪叶Y大喝一聲,道:“有尹蒙國棟在,是非曲直自有論斷,誰再吵鬧,杖刑侍候?!彼@話恩威并施,一些聰明的很快便安靜了下來。旁邊仍在喧嘩的,見氣氛不對,也漸漸閉了嘴。
“安王殿下,您看這事······”尹志斌故作為難的指了指圍觀的百姓,沖安王無奈地笑道:“您是貴賓,需要什么與驛丞打個招呼即可,何必與一干草民計較,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是將人放出來吧!”
“人?什么人?”安王白眼一翻,還不想認賬,卻被一旁跪著的一個白家壯漢指著罵道:“你就是頭惡狼,敢做不敢當,就是你手下的人搶了我妹妹,打傷了我阿爹,快把我妹妹還來?!?p> 安王的臉色有些發(fā)白,他理虧,又有尹志斌和楊家三兄弟在場,本就臉上掛不住,這時驛館門外的人流卻越來越多,眼見場面有些失控,偏巧他身后一個不知死活的隨從還振振有詞的頂嘴道:“安王是何等身份,會稀罕你一個低賤的民家女子?你說我們搶了人就是我們槍的呀?誰見了?”他的話一落音就引起一陣騷動,苦主們紛紛起身對他拳打腳踢,被侍衛(wèi)們攔下押回原先跪著的地方。安王本還想狡辯幾句,見尹志斌臉色鐵青,薄唇緊抿,不禁一驚。他腦中快速涌出幾個念頭,立刻沖那隨從一巴掌揮過去,怒喝道:“混賬東西,原來是你背著我做出此等丑事,如今事發(fā)還不知悔改??鞂⑷朔帕耍蚩嘀髻r禮道歉,否則我親手宰了你?!?p> “殿下?”隨從一臉莫名奇妙??墒?,不等他叫屈,安王便將他踹到在地,惡狠狠地道:“乖乖服罪,本王會善待你的家人,否則········”后邊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那神色,隨從卻是明白自己該作什么了,他被遺棄了。為了自己的家人,他要替安王背黑鍋了。明白安王的意思后,他慘然一笑,對安王拜了拜,凄然淚下:“小人知錯,求殿下看在小人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饒過我的家人。”
“嗯。放心,本王不會為難你的家人,還會發(fā)銀子給他們生活。就是眼前這幾位苦主,本王也會替你賠償他們的?!卑餐鹾敛恢獝u的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語,便一揮手,示意身后的隨從遞過一個錢袋。
尹志斌幾人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也清楚那隨從是個替罪羊,但是,國宴在即,他們也不好真拿安王怎么樣,只得睜只眼閉只眼,草草了事。最后,為了服眾,尹志斌將那幾名鬧事的隨從各罰二十軍棍,將被搶的女子放出,又每戶賠償了十兩銀子,還讓那認罪的隨從叩首謝罪,最后亂棍打死,此事方了。
至此,尹志斌的威名再次遠播,不畏強權在驛館懲治陸真臘國使臣隨從的事跡很快便傳遍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