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枚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放置到了那宛如叮當貓一般的胖手中,祝威除了肉疼之外,心里也把這個糟老頭子給罵了一百遍。
什么為民謀福的土地神嘛,明明就是吸血鬼,連他這副窮酸樣都整不明白,還是個眼捐需的吸血鬼!
蓋公看著手掌心里的指甲蓋大的碎銀,眼角一陣抽抽,是把他當成要飯花子打發(fā)嗎?這個矮個神仙一下子氣憤起來!
“祝威,人情債得還,方不違背天理!你現(xiàn)在的這通做法,可叫小神我失望透頂??!”
碎銀子又重新塞回了祝威的手里,他本來就是個窮鬼,哪有額外的錢財送人?況且,土地神不是吃香火嗎?要俗世的錢有什么用?。?p> 祝威在現(xiàn)實世界是個小職員,一直混的凄凄慘慘,周圍的同事升職加薪的多了去了,獨他遇到了慘遭開除的噩運。沒想到,來到聊齋世界,依然逃脫不了逢迎拍馬的過程。
祝威想的也通透,反正他也不指望干大事,有工作就做著;把我開除了,也正好自己創(chuàng)業(yè),過完俗世民眾的一生。
這么一想,他對蓋公看不起他這種情緒一下子無感起來。
“我是個窮人,爹娘剛離世,家道中落,獨獨兩間破草房棲身。蓋公讓我從哪兒找銀子呢!”
祝威既然不愿意同他的頂頭上司逢場作戲,那自然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再說了,您是這里的土地神,先不談銀錢這種市儈的東西對神仙有沒有用處;單說說土地神的職責,您固守一方臣民百姓,自然功德無量,卻臨門一腳,欺負我這個新來的。想必,天上的那些在封神榜內的神仙知道您的這些事兒,恐怕也要重新看看你的功德簿上,藏有多少水分吧!”
祝威的話純粹是按照撕破臉的方向去走的,上班第一天,把自家主管得罪了,就等著主管上報給經理,然后將他開除呢!
祝威想的很好,他甚至差點就要看見自家光明而輕松的未來了!哎,誰不想天天睡在熱炕頭,事事有人伺候啊,浪蕩一輩子,總比辛苦一輩子強?。?p> 可惜,他的美好的愿望落空了!
蓋公原本板著臉,怒火沖天的樣子,甚至,在祝威說出方才那段威脅他的話時,兩撇胡子都氣得發(fā)抖了。
但在怒火平息之后,這個小土地爺又不得不裝出柔情蜜意的樣子,親切的拉住了祝威那白嫩的手掌。
“你這后生,嘴巴倒是伶牙俐齒,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反倒當真了!”
蓋公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臉上有虛偽的真誠,也有真誠的虛偽。
“好啦好啦,快去北郭吧,現(xiàn)在就帶你去,你一路走來也累了,確實得休息休息!”
說完,蓋公拍拍祝威的手背,自己在前方帶路,進城往北走去。
蓋公也是憋屈,竟然碰到了個硬茬。這人當初看著呆頭呆腦的,沒想到脾氣挺倔。要不是因為確實只有他一個人愿意當北郭的土地神,上頭又急切需要有人管理北郭那片土地,他怎么也不可能把這廝留下來的!
也罷,先讓這個祝威干著,反正北郭的棘手情況諸神也都了解。如果這個祝威尸位素餐,那他正好稟告天庭,把這廝開除了,自己繼續(xù)招攬聽話的賢才!
祝威望著土地公越走越遠的身影,不曉得蓋公為什么翻臉比女人還快。
翻臉也是論級別的,大致順序是:翻臉、翻書、翻跟頭、翻舊賬、翻了個白眼...女人、蓋公。
盡管不知道這個土地神心里打著什么算盤,但他還是樂的清閑自在的!
祝威快快樂樂的去牽小毛驢,一直躲在布袋子里的嬌娜探出她可愛小巧的腦袋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嗔惱的望著祝威,含藏的埋怨能愁煞七月的夏花。
“爸爸,你為什么要說那樣得罪人的話,你曉不曉得,你說了這樣的語言,別人也就不會再多留一份心在你身上了!”
嬌娜的聲音不算高,卻直接砸到祝威的心坎上。面對自己女兒的質疑,祝威只能嘆口氣,順便表明自己的心跡。
“其實,這份工作我是不怎么愿意干的,合同工肯定限制大,朝九晚六的日子,我就早就過得膩味了!我還是傾向于自己創(chuàng)業(yè),我繡花還不錯,至少能攢到第一筆創(chuàng)業(yè)基金??偤眠^總是看別人的臉色強吧!”
嬌娜不以為然,她在布袋里矯正了下兩腿的坐姿,紅紅火火的尾巴露出個尖尖。她一直對天庭賞賜下來的仙丹虎視眈眈,那個東西,可以幫助她和嬰寧洗去身上的妖氣,沒有妖氣了,她和嬰寧往后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爸爸,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和嬰寧呢?你把上司得罪了,還要怎么養(yǎng)活我和嬰寧?天庭分派仙家妙法,都是層層遞進的,這就意味著,東西先到蓋公手里,其次再由蓋公賜予你?!?p> “你把他得罪了,今天克扣你這個,明天拿走你那個,咱們百年也無法成事!”
嬌娜的這番話,真的起到了醍醐灌頂?shù)男в?。祝威一下子陷入到沉思當中?p> 確實,如果這么考慮的話,自己方才的言論,確實有失偏頗。
那該怎么辦?現(xiàn)在湊過臉去道歉?可說出去的話等于潑出去的水,哪有可能一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況且,這個蓋公貪婪的很,自己身上這點碎銀人家根本看不上,更別談用利益來討人家歡心了!
祝威思量了半天,最后還是搖搖頭,現(xiàn)在不是服軟的好時機,況且,他也確實不怎么想服軟。
“就這么著吧,走一步看一步,要相信‘船到橋頭自然沉’這句話,反正都會沉,什么時候沉都一樣?!?p> 面對執(zhí)拗的祝威,小姑娘只得鼓著腮幫子,暗暗地生著悶氣。
這個爸爸,似乎不怎么疼她們了,得想想辦法才行!
夕陽漸漸西墜,祝威跟在蓋公后方,路走的越來越偏。
一路上雜草繁蕪,荒野接連,多座無主孤墳林立,吹入耳邊的晚風都帶著陰森的氣息和懾人的呢喃。
入夜了,也許是第二天有雨,頭頂?shù)脑铝烈幌伦影l(fā)起了毛。淡黃色的薄月光被一路上茂密的參天大樹蓋住,人和驢的影子明滅變幻,最后歸為一抹黯淡的灰黑色光影。
祝威將身上的衣服攏緊,明明是盛夏,這個地方卻如深秋般陰冷。
躲在布袋里的嬌娜也覺得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她算是個老妖精,對危險的警惕程度比很多人都強。她剛準備提醒祝威兩句,不曾想,坐在布袋另一端的嬰寧一下子爆發(fā)出哭聲來。
“快!快哄好嬰寧,別讓那個土地神發(fā)現(xiàn)了!”
祝威也知道現(xiàn)在情況棘手,他繞到毛驢的另一側,連忙將手伸進布袋里,小心地摸著嬰寧的后背,希望能叫她舒服些。
“小祖宗,別哭了,現(xiàn)在可不是哭的時候!”祝威繼續(xù)用語言來安撫對方,“嬰寧不哭哈,如果不哭,等下到了目的地,給你甜糖吃哈!”
聽到‘糖’,嬰寧的小臉從布袋里露出來,尚且掛著淚珠的大眼睛泛著水霧,迷蒙可愛的模樣,好似一顆沾著露水的水蜜桃。
“不哭,有糖,嬰寧不哭...”
祝威呼出一口氣,這個小丫頭還挺容易哄的!
他剛哄好嬰寧,一轉身,便看到蓋公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站在他的身旁,祝威以為他看到了什么,剛準備出口解釋。
誰知,蓋公一把拉住祝威,焦急地道:“你快點走,拉著毛驢快走,有臟東西來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