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紫瑩相伴,否則這月色再好又有什么意味。
廊臺(tái)之上,慕白騎在火麒麟身上背靠著飛舞獅,雙手枕在后腦,仰面向天。月輪皎潔清輝澹澹,從哨所邊的樹林里飄來縹緲的蟲聲,偶爾“咕咕”的鳥叫輕漾過來,把空間更滌蕩得凄清寂靜。
月下飄來一縷青云,慕白忽然想起跟紫瑩躲避刀雨的情形。還有那龍旋風(fēng)一樣的蝴蝶的繽紛的翔舞——
突然,一陣馬蹄聲踏破夜的寂靜而來。
“紫瑩!”慕白起身站起,欣喜萬(wàn)分的守望。飛舞獅與火麒麟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來人。
月光下,那人衣帶飄裊,一躍下馬。一手握住要上佩戴的寶劍。
“敖伯母!”慕白意外而感失落,在第六感上又有些不安。
“慕公子!”敖夫人正色道:“我來是求你一件事?!?p> 慕白看到月光下敖夫人那冷峻表情,帶著刺猬刺一樣的堅(jiān)毅,內(nèi)心不由得一陣狐疑:出了什么事?
“敖伯母,但凡有需要慕白勞效的地方,盡管吩咐,何必客氣。”慕白謹(jǐn)慎道。
“哼!”敖夫人冷笑一聲,問道:“敢問慕公子從何而來?”
“我來自中國(guó),全稱中華——”
“中國(guó)?!這么說非我東海王國(guó)之民了?!卑椒蛉舜驍嗄桨渍f,冷冷的目光掃到慕白臉上,好像匕首一樣要挖出慕白的思想:“你準(zhǔn)備到哪去?!”
“到哪去?!”慕白忽然感到自己掉進(jìn)了霧陣中,更讓心頭不快的是敖夫人的問話就像在查戶口,便淡淡的想:這個(gè)世界的丈母娘也要追索房子和票子嗎,簡(jiǎn)直太無(wú)趣了。便懶懶的答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就在這里落腳也不錯(cuò)?!?p> “呵!呵呵!”敖夫人一陣?yán)湫Φ溃骸耙粋€(gè)胸?zé)o志向的頹廢青年,試問你拿什么讓紫瑩幸福?!”
“什么?!”慕白總算聽出來了,俗話說來者不善,還真的說中了,這分明是來阻撓自由戀愛??!還有,我頹廢嗎?!我能跟你說我要去人類世界嗎?!
“呵呵!”敖夫人還是冷笑,厲聲道:“我們給紫瑩定下的目標(biāo)是一人之下萬(wàn)人之上的富貴人生,你能帶給他這些嗎?!”
“你!敖夫人!”慕白算是聽出來了,這是明目張膽的來棒打鴛鴦啊,悲憤頓時(shí)溢出心胸化成語(yǔ)言蹦出來:“不錯(cuò)!我是一無(wú)所有,居無(wú)定所,甚至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我和瑩瑩出生入死,我們心心相印,任何物質(zhì)上的東西也不能阻止我們相愛!”
慕白覺得自己好像一座欲將爆發(fā)的火山一樣,她蘿卜白菜的,要不是紫瑩的娘,老子賞你幾巴掌!
“相愛?哈哈哈哈!”敖夫人忽然發(fā)癲似的笑起來,聲音周圍的樹林引起某種共鳴,反響著詭異的聲音。她藍(lán)幽幽的骨影灼灼閃耀著,似乎蕩漾出不易察覺的黑氣。她忽然拔出了腰間的劍,“嗆”的一聲寒光逼人。
飛舞獅與火麒麟也都收縮著眼睛警惕起來。慕白也無(wú)比詫異:難道你要?dú)⒘宋也怀??!只聽得敖夫人的聲音又道?p> “這把劍上的誓言,已伴我近百年了。我家族的夢(mèng)想比什么都重要,別說嘴上說的漂亮話,就是生命也可以拋棄?!?p> 慕白看那劍上的文字,蝌蚪爬游蜘蛛結(jié)網(wǎng)似的,跟那天在溶洞的石碑上看到的相似,便朗然道:
“敖夫人,你還把那些誓言刻在石碑上了是不是?”
“什么?你看到了石碑?!”敖夫人驚道:
“那是我們家族的禁地,你竟敢擅闖?!”
“哼!”慕白冷笑道:“你們祖先欠下的恥辱,竟想讓紫瑩給你們賺回來?!難怪紫瑩看到石碑會(huì)那么傷心!我算是明白了!”
“唰!”敖夫人的手中的劍竟朝慕白當(dāng)胸刺過來。慕白趕忙后躍一步,避開,怒道:
“敖夫人要?dú)⑽覇??!?p> 敖夫人也忽然驚醒似的,手里一顫,寶劍掉落下來,“鐺”的一聲輕彈在青色繡花鞋邊。
“我?!”敖夫人忽然發(fā)了呆似的,兩眼一片朦朧,喃喃說:
“紫瑩既然也看過碑文,她也就知道自己身上的重?fù)?dān)。兒女情長(zhǎng),就應(yīng)該放在一邊。”咽了一口氣,目光忽投向蒼茫的懸崖后面,幽幽說:
“數(shù)百年前,我祖上掌雨薄時(shí),因畏懼金角龍王的威勢(shì),沒有堅(jiān)守自己的職責(zé),使錯(cuò)事鑄成然大錯(cuò)在龍王,而受罰卻在我族上,天理何在???可悲我全族上下被剝奪龍之冠姓,且流放于此。數(shù)代以來,后裔都立志重歸王城,雪洗前恥。到我十六歲時(shí),夢(mèng)想之光忽現(xiàn)。卻,卻親毀在我手上!”
慕白感覺敖夫人的話音跟月光交織在一起,一種悲涼的在空間里冷冷地飄裊。只聽敖夫人繼續(xù)說:
“我在選秀的途中愛上了敖明!我們偷償禁果。我就,就與秀女失之交臂。幸王上寬宏,不加深究。但是,但是,我家族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唉!”慕白嘆了一口氣,聽她繼續(xù):
“我回來后,父親因?yàn)楸瘧嵧卵?,母親也因?yàn)槲业男袨樾邞嵅灰?,拔劍自刎。我一下子就失去了父母!我,我——?p> 敖夫人已是哽咽悲痛得說不出話來,她的臉上淚光瑩瑩,抽噎著繼續(xù)說:
“我后悔終身!我揮劍往自己心窩扎下去,忽然被人搶去了劍。不讓我死的人,就是敖明!”
慕白不由得仰首向天,淡淡的月光啊如淡淡的哀傷。敖夫人哽咽的聲音有穿進(jìn)耳朵:
“敖明也后悔不迭。他的家族也算是顯赫,但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身到祭天村來。我無(wú)法原諒我自己。我和敖明發(fā)誓彌補(bǔ)我們的過錯(cuò)。在紫瑩出生第二天,我就帶著她去刻下了她的名字?!?p> 慕白腦海里浮現(xiàn)紫瑩跪拜石碑的情形,她痛哭的樣子歷歷在目,令人悲催。慕白的內(nèi)心一陣空茫,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腮上流下兩行淚水。
忽然,他覺的眼前影子一動(dòng),驚疑間,敖夫人竟已雙膝跪在他面前,地上的劍已被平舉在手上。敖夫人悲慟的說道:
“你要是執(zhí)意跟紫瑩在一起,就請(qǐng)你殺了我吧。你可以像敖明一樣跟她在祭天村生活——”
“敖夫人!”慕白淚涌如泉,身如墜冰窟里一樣:“敖夫人,你起來!”
還未扶起敖夫人,突然,一匹綠瑩瑩的海馬從山路往這里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