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夕還在掙扎,這是出于本能的求生。一個人只有快臨近死亡時,才會爆發(fā)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因為,他們在死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那只手臂緊緊的扣住她,并將她緩緩的帶到岸邊,最后在眾人的幫助之下把葉夕拉上了岸。
可是這時的她,早已昏迷不醒。
葉父剛才也聽到了有孩子落水的消息,可是當他湊近現(xiàn)場時,卻如晴天霹靂,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出事的,竟會是自己的孩子。
“夕兒,我的夕兒!”葉父從人群之中沖出來,跪在女兒面前,抱起女兒哭喊,“快!快叫救護車!”
葉父看著昏迷不醒的葉夕,眼里心里全是心疼。這孩子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可是他卻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如今葉夕出了這樣的意外,回去他該怎么和葉母交代?
“葉叔叔,剛才我已經(jīng)打電話給120了,您現(xiàn)在不必著急?!?p> 現(xiàn)在在葉父耳邊說話的,就是剛才那個把葉夕從水里救上來的男生。
男生身材比較高挑,長得文質(zhì)彬彬,可是全身卻因為救葉夕而狼狽不堪。
很快,救護車來了。葉父抓著少年的手,對他連說了三聲感謝的話。
等救護車離開,落晨才小跑著趕到現(xiàn)場。
他站在少年身后,眼里充滿擔(dān)憂。
他剛剛不過是因為父親帶他去見一些沒必要的所謂大人物而借口躲去了廁所一趟,可是這一出來,他卻聽說了葉家女孩墜水的消息。
“是……是你救了她?”他有點氣喘,剛才的小跑還沒讓他緩過來。
少年起身,緩緩轉(zhuǎn)過頭,淺淺的點了點頭。
“謝……謝謝?!甭涑可锨?,與他握手,“我叫落晨,落葉的落,晨夕的晨。你呢?有興趣認識一下嗎?”
他還是那樣熱情,上去雙手握著對方的手,仿佛與對方自來熟。
對方瞥了他一眼,不理會他,抽出手,一個華麗的轉(zhuǎn)身,消失在人群里。
這時落晨聽到旁人在一邊議論,他才知道這個沒有給自己面子的少年是誰。
“看那孩子多優(yōu)秀,小小年紀也學(xué)會了救人?!?p> “可不是,果然不愧是林家的公子。”
幾個貴婦在一旁交頭接耳,落晨只是低頭笑了笑,他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視。
在她們眼里,看到的竟只有那個林家公子。
雖然不甘心,可是葉夕更重要,他跑回去與落父說了一聲,然后匆匆地趕到市人民醫(yī)院。
其實他也不確定葉夕在不在市人民醫(yī)院,只是心有靈犀的就第一個選擇了那個地方。
現(xiàn)實還不算殘酷,他來到市人民醫(yī)院,咨詢了一下前臺工作人員,很快就找到了葉夕的病房。
因為搶救及時,葉夕不過是嗆了幾口水,并沒有什么生命危險。
葉父在病房外強壓著聲音在謾罵。
而葉陽小小的年紀根本承受不住父親的指責(zé),他抹了把眼淚,就轉(zhuǎn)身匆匆逃跑。
剛跑到轉(zhuǎn)角時就一頭撞進匆匆趕來醫(yī)院的葉母懷里,葉母扶著他,看見他哭得傷心,就心疼的問:“怎么了陽陽?你也……”
“都是你女兒的錯!”葉陽年紀雖小,可推開身材瘦弱的葉母卻并非難事。
他不甘心的沖葉母吼,意識到葉父往這邊走來,就又哭著跑開。
葉母自然不放心他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孩子一個人跑到大街上,剛想追上,就被葉父阻攔:“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讓他回去好好反?。∥易屗緳C留意著就是,你先進去看看夕兒?!?p> 對于葉陽,葉父心里滿是無可奈何。
他與葉陽母親的結(jié)合可以說是一場商業(yè)聯(lián)姻,他對葉陽的母親沒有任何感情。
可是后來葉陽的母親因為生葉陽而難產(chǎn)去世,葉父心里卻多少帶著些許愧疚。
不愛,卻愧疚,他把這一復(fù)雜的情感全都放在了葉陽身上。
所以他慣著葉陽,放任著他,對他嚴格管教的同時又放縱他為所欲為。
“怎么會這樣?我們?nèi)~夕怎么會掉進水里?她從來不敢靠近有池子的地方?!比~母心疼,流著淚,捂著臉極力掩飾自己現(xiàn)在的難堪。
她的印象中,葉夕從不敢靠近有水的地方。
“沒事沒事,夕兒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比~父在一旁輕拍她的肩膀,與她往葉夕病房走。
剛才的兵荒馬亂里,葉父依稀聽見了旁人的議論。
“那個男孩子也太沒教養(yǎng)了,居然推人下池子?!?p> “嘖嘖嘖,現(xiàn)在就這么惡毒,長大了還得了?”
旁人的議論,讓當時在場的葉父很是難堪。他知道他們在議論的孩子是誰,可是他卻不能不包庇他。
不管怎樣,他都是他的孩子。
未走到病房前,兩人看見了一個少年在病房外站著,顯然是遲疑著要不要敲門進去。
“你……是我們?nèi)~夕的同學(xué)?”葉母走近,最先開口問他。
落晨回過頭,看見夫妻兩個,就點了點頭。
“進來吧,夕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醒了?!比~父輕輕地將門推開。
三人一起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或者說是只有一床病人的多人病房——葉父為了讓葉夕能更好的休養(yǎng),不被人打擾,就專門把整個病房都包了下來。
進來時,葉夕已經(jīng)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fā)呆。
葉父葉母過去,對女兒噓寒問暖,一陣心疼。
可是葉夕的目光卻一直放在一旁默默站著的落晨身上。
“怎么這么不小心,這么大的一個人了,還摔到池子里?!笨匆娝聪蜃约?,落晨就咧嘴一笑,“還好那不是觀賞池,不然里邊的觀賞魚還不知道怎么被你禍害?!?p> 他的話,逗得在場的人都開心的笑了起來,沒有了剛才的嚴肅氣氛。
葉父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這時卻被葉夕捷足先登:“就是因為想看看你們家的池子里有沒有魚,所以才湊近看看的,誰知道腳底一滑,就摔了一跤?!?p> 葉夕并不打算把剛才的事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她雖然也很討厭葉陽,和他似乎有著某種不共戴天的仇怨,可是她卻知道,如果她說出了是葉陽推自己下水的真相,那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男人會很難堪。
這次并不是她想原諒葉陽,而只是想給葉父一個面子。
“拜托,那是游泳池,游泳池,哪來的魚?還湊近看?!甭涑砍靶λ?,接著病房里一片歡聲笑語。
其實落晨也知道葉夕是被人推下去的,畢竟旁人的說三道四有時候并非空穴來風(fēng),肯定是有個原點,才會被無限擴大。
原本他也不知道那個推葉夕下水的人是誰,不過在剛剛來到病房的另一個轉(zhuǎn)角的地方時,他聽見了在病房外的葉父與葉陽的對話,心里也就有了個大概。
他沒有聽葉夕說過她的身世,所以他并不知道葉夕與葉陽并非親生。
在發(fā)生落水這件事后,落晨與葉夕更加形影不離,每天幾乎除了有必要的分開,剩下的就是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
“我覺得你都快要成為我的保鏢了。”
夕陽下,少男少女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葉夕與落晨兩人和以往一樣一起放學(xué),一起回家。
“誰讓你上次那么不小心?要不是你后來沒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和你們?nèi)~家交代?!?p> 畢竟葉夕是他請來落家的,在落家出事,他身為主人即使沒個責(zé)任也會心存愧疚。
何況落晨現(xiàn)在是把所有責(zé)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覺得這就是自己沒保護好她。
“都說啦,那是不小心,不小心?!比~夕說得不屑,“以后我小心一點就是了?!?p> 看見她說得輕松,落晨也不再追究什么,關(guān)于她被弟弟推下泳池的原因,他也沒問。
“哎,落晨,最近你有沒有聽到班上傳什么流言蜚語?”葉夕回頭問他。
他迷茫的看著她的眼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他成日沉迷于自己的課外書,上課、下課都在孜孜不倦的看,怎么會有時間去關(guān)注班里的傳言?
何況傳言兩分真實八分假,聽聽也就過去了。
“看看你,一看就知道根本不關(guān)心。”葉夕撇過頭去,假裝一臉的嫌棄。
“這又不是什么國家大事?!甭涑苛⒅绷搜?,將雙手一攤,“如果是什么重要的國家大事,我或許會關(guān)心一下。”
他一如既往的騎著他那輛山地自行車,因為停了下來,需要支持車子,所以他把腳放地上。
這個畫面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出現(xiàn)在葉夕腦海,多么唯美,夕陽之下,映襯著他精致的五官,氣質(zhì)灑脫。
“關(guān)于自己的也不在意?”葉夕無心的反問。
這段時間里,葉夕確實聽見了班上傳了一些關(guān)于校園風(fēng)云人物落晨的一些流言,不過她當然是不會當真。
即便如今落晨公然與學(xué)校作對不穿校服改穿一些帶著夸張骷髏頭的衣服,頭發(fā)也梳得尖尖的,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不良少年模樣,可是葉夕卻知道,他并不是現(xiàn)在外人訛傳的那樣。
他很優(yōu)秀,優(yōu)秀到葉夕不斷地想追上他的步伐。
“意大利詩人但丁的長篇詩代表作《神曲》里有一句非常經(jīng)典的名言,叫‘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我們永遠做不到別人眼里的那個樣子,那我們何不做自己想要的自己?”他像是反問。
接著迎上前方的余暉,目光深邃。
他說得對,我們一直想要做別人眼中的那個自己,可從來沒有想過做自己心里的自己。
我們生而為人,卻非為人而生。
我們從來都做不到別人眼里的那個樣子。
對他的話似懂非懂,葉夕也不想去深究,只是又幽幽的說了一句:“不過我聽說是關(guān)于你成績的事?!?p> 至于具體是些什么,目前葉夕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