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衣冠冢

　　玉無瑕睜開了眼睛，封印松動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出生時仿佛靈魂都在晶瑩剔透中盤旋的奧妙。

　　那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精靈，而不是一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令人迷醉不已，又讓人恐慌不安。

　　她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住靈魂中的躍躍欲試，伸手摸了摸眉心，能清晰感受到上面冰涼的觸感。

　　“義父是為了我們能安全離開這個凡人界去往修仙界才將它給我的，靈界縹緲大世界青蓮仙劍宗，我記住了。”玉無瑕將應(yīng)山直最后告訴她，他是奪舍的事埋在了心底，她能感受到應(yīng)山直對他們的真心，不管他是不是奪舍，他肯定不是壞人，所以奪舍的事還是等見了面他親自告訴應(yīng)無恙吧。

　　想到這里，玉無瑕就聽見外間一陣嘈雜，有很多人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而來。

　　一道黑色身影飛過她面前，竟然是楚岸。

　　他快速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不由分說拉著玉無瑕就竄進(jìn)了石室的一道暗門中，那里通往蓮花寺后山的一個隱秘的山澗。

　　“楚岸，怎么是你一個人，無恙和小月他們呢？”玉無瑕走在他身后，急切問。

　　“她們都被抓了起來，你不要回去，姬無凰會救的。”楚岸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個包袱扔給她，“這是從府里拿來的你平時用的東西，無恙讓我們?nèi)ナ锲孪碌人??！?p>　　玉無瑕背著包袱，連忙跟上，傷心道：“義父去了?！?p>　　“我們知道?！背逗苁瞧届o，“他身體受到邪魔侵蝕，早就崩潰了?！?p>　　玉無瑕這才想起應(yīng)無恙和楚岸不是普通人類孩童，于是道：“義父讓我們?nèi)レ`界縹緲大世界青蓮仙劍宗?！?p>　　“靈世界擁有‘仙’字的宗門可是要每萬年都要出一名飛升仙人的強(qiáng)大存在，看來義父的奇遇了不得?！背墩f起“仙”字，面具后的一雙黑沉沉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

　　“嗯。”

　　玉無瑕從小在玉家長大，只知道修仙有宗門，還真不明白仙劍宗會這么厲害，不由想應(yīng)山直的真實身份，能在這么大的宗門立足的弟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兩人一路走過漆黑的暗道，路上，楚岸告訴玉無瑕蓮花寺是前朝皇室修建的，而姬無凰的母族正是前朝后人。

　　“所以義父這么多年來才沒有答應(yīng)姬無凰的請求幫她母親翻案。”楚岸說著外面的局勢，“可惜今天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皇上認(rèn)為是義父查出了什么所以才滅了清翎長公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出了通緝令，我們不能回去了。”

　　“通緝令？”玉無瑕不敢相信，“義父什么也沒做，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破了不知多少案子，皇帝竟然這么對他？就算他查了又如何，那不是事實嗎？”

　　“哼，天家無情，人類為了權(quán)勢什么都肯干?！背独湫σ宦?，不懷好意道，“反正義父都已經(jīng)沒了，我不介意讓事情更糟糕，我回去的時候順便把義父以前收集起來的文武百官和各大貴族勛爵徇私枉法的記錄都擺到了大街上，看他們怎么處理。”

　　“楚岸，你……”玉無瑕不知該說什么好，悲憤還來不及就有些哭笑不得，這不是把皇帝往火坑上架么。

　　“所以通緝令只是暫時的，他能堵得了天下悠悠眾口么？”楚岸推開封閉的石門，用刀扒開門前生長茂盛的藤蔓，“到了?！?p>　　玉無瑕透過藤蔓望過去，只見外面一片金紅色的燦爛光芒，夕陽西下，竟然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緊接著，兩人迅速趕往另一個城門十里坡下，玉無瑕帶著楚岸到了孟娘子的墳前。

　　背著一個比人還要大的包袱的應(yīng)無恙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見他們來，連忙招手：“喂，你們怎么才來，好慢！我都將小月送回去了?！?p>　　玉無瑕見到她天真爛漫的樣子，心里很是愧疚，對于她來說，她認(rèn)識的一直都是后來這個正直剛毅真實的應(yīng)山直，奪沒奪舍不差什么，但對于應(yīng)無恙來說卻并非如此。

　　她現(xiàn)在只能在心里道歉，她現(xiàn)在還不能將義父奪舍的事說出來。

　　“無恙，抱歉，我沒能救回義父，他化作青煙去了?！庇駸o瑕垂眉斂目，低著頭，很是傷感。

　　“化作青煙去了？”應(yīng)無恙聞言大哭起來，“天殺的十方血魔，老娘跟他不共戴天，爹居然連具骸骨都沒留下來，我娘等了這么多年，還怎么跟娘合葬??？”

　　“立衣冠冢吧?！庇駸o瑕只好道。

　　三人趁著天色未黑，在孟娘子墳的旁邊立了衣冠冢，僅幾杯清酒祭奠，恰如應(yīng)山直這一生來去匆匆，兩袖清風(fēng)，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當(dāng)夜，天下起了鵝毛大雪，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格外的大，百姓們都說是應(yīng)大人含冤而死的證明。

　　朝廷文武百官和勛貴們都為自己的事焦頭爛額，聽聞連忙請皇上大赦天下，畢竟法不責(zé)眾，就放過應(yīng)家人，放過每一個人吧。

　　皇上沒辦法，只好連夜撤銷了通緝令，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yīng)家人以后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十公主姬無凰囚禁清凰殿，永世不得出。

　　得知這個消息的玉無瑕三人正站在孟娘子墳塋和應(yīng)山直的衣冠冢前扔紙錢燒香祭拜，昨天來不及，晚上偷偷弄了些補(bǔ)上。

　　應(yīng)無恙插完了香，突然轉(zhuǎn)頭問玉無瑕：“二哥，我們要去接大姐和小月嗎？”

　　“不用，我們先去長白雪山一帶尋找空間薄弱點，然后再給她傳信?！庇駸o瑕拿著香拜了拜，“小月眼睛沒好，估計要跟著她父兄去邊疆調(diào)養(yǎng)，讓他們多相處一些時間吧?！?p>　　“嗯，也不知道找空間薄弱點要多久，要是小月眼睛好了讓她來推算。”應(yīng)無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雪下得可真大?！?p>　　“看來今年冬天不好過，我們收拾收拾早點兒上路吧?！庇駸o瑕拿起包袱，他們只帶了些隨身物品，應(yīng)府的其他東西都給了那些下人們。

　　“誒，等等。”應(yīng)無恙扛起那個比她還大的包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回了孟娘子墳前，埋頭挖了一陣，挖起了一個小匣子，從匣子中找到了一個香囊。

　　“二哥，給你，暖和。”應(yīng)無恙將香囊揣到了玉無瑕懷里，率先走在了前面。

　　雪越下越大，淹沒了三人的腳印，埋沒了兩座墳塋。

　　白花花的紙錢隨風(fēng)飄蕩，為這對苦命的夫妻祭奠，十年青梅竹馬，十年相依相伴，十年崖底苦苦守候，十年寒窗苦讀，十年為民請愿，十年愛恨糾葛……

　　一切真相都因為當(dāng)事人的逝去終化青煙上九霄，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干凈。